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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立即抓住余忠老汉的话,进一步对他称赞道:“了不得!那每个劳动力创造的产值就不止一千元了!”
余忠老汉也渐渐被林平热情的赞扬感动。林平满意,他也高兴。想一想,人家从舒舒服服的城市机关,跑到山旮旯来找你一个乡巴佬,本来就是为听好话来的嘛!自己咋能一开口就哭穷呢?再说,人家说你好,也是好事嘛。自己的二媳妇还没娶进门,小儿子还没订婚,么女儿还没放人户,要是乡亲们这时有人说你家穷,你还会从心里记恨人家呢!想到这里,老汉突然为刚才向林平说的稻谷减产的话,感到后悔起来。他决心立即改正过来,尽量让年轻人满意而去。人家大老远来一次,不容易呢!
林平立即抓住余忠老汉情绪变好的有利时机,迅速开展自己的采访。下面是林平记者记录在他采访本上的余家一年副业收入的情况:
养肥猪7头,收入2057元;养母猪一头,产猪儿两窝共17头,出售13头,自养4头,共计收入689元;养母牛一头,产小牛儿一个,收入632元;养产蛋鸡15只,产蛋约2500个(大多自己食用),收入抗币约500元;孵小鸡4窝,出鸡仔60只,出售30只,自喂30只,中途死了16只,余14只,合计收入折币90元;养鸭20只,其中产蛋鸭13只,产蛋1300个(自己食用),公鸭4只,合计收入折币435元。养鹅8只,其中母鹅6只,产蛋800个;公鹅2只,合计收入折币430元。
现圈内存栏架子猪5头,价值约580元;存栏大水牛一条,价值约1000元。
水果收入:柏子105个,出售80个,自己食用25个,合计收入42元;李子380斤,出售250斤,自己食用50斤,送左邻右舍小孩尝鲜80斤,合计收入折币76元;核桃60斤,出售40斤,自己食用10斤,送人情10斤,合计收入72元;杏10斤(幼树),自己食用,折币3元。
蔬菜:黄瓜、南瓜、苦瓜、丝瓜、茄子、海根、四季豆、江豆、洋芋、莲花白、高性白、裹心菜、蛾眉豆、大葱、蒜苗……合计约产6000斤,已食用和做猪饲料,收入折币约1250元。
其它:地坝边生地黄(药材)一窝,挖土地15斤,收入百元;苍耳子(野生药材)20株,收入10元。
织蔑背篼30个出售,收入54元。
另:夏天,文忠在柏水河捉鳖一只出售,收入36元。
这些记录完毕,林平便把前面的小春粮食和大春稻谷、玉米、红苕(估产)的收入和后面的副业收入,在一张纸上仔细地加起来。加完,他却蹙起了眉。原来余家今年的总收入,并没有超过去年。咋会比去年少呢?他在心里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今年是七五计划的开头一年,早在年初,县委和县政府就制定了全县工农业总产值和国民收入的增长目标。更重要的,是各地报上来的数字,都确凿无疑地证明了县委、县政府制定的增长目标,是完全能够实现并且有所超过的。如果余家的总收入没超过去年,那他这篇跟踪报道也就不好写了。正在他作难的时候,突然听见从厨房里传来田淑珍大娘做饭的柴禾爆炸声,林平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叫道:“有了!”
余忠老汉不解地问:“啥有了?”
林平轻松地一笑,说:“还有柴禾没算收入呢!”
余忠老汉眨巴了一下眼睛,迟疑地反问:“柴草也要算钱?”
林平记者眼睛仍然熠熠生辉,耐心地对余忠老汉解释说:“咋个不算钱呢?!柴草也是商品,凡商品都有价值的属性。你想想,老人家,如果你去买炭烧,不是要花钱吗?”
余忠老汉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点头道:“是呢,那就算吧!”
林平忙抽出笔,看着老汉问:“老人家,你看你们家柴草值多少钱呢?”
余忠老汉作难了,说:“柴草是啥价,我们谁也没卖过。再说,我们每年的柴草,也没用秤称过呢!”
林平一时也愣住,但过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个折衷的办法,说:“大爷,你就这样算好了:如果你们家烧煤,一个月要烧多少煤?”
这个问题倒很简单,过去他们家缺柴烧的时候,每个月要烧七八百斤煤。现在人多了,猪也养多了,如果烧煤,没一千斤怕不行呢。想到这里,余忠老汉就回答:“怕要一千斤煤呢!”
“这就对了!”林平兴奋地道:“每个月就是七八十元钱的煤,一年就要一千元左右呢!我们就把柴禾算成一千元,行不行?”
“好!好!”余忠老汉一下解了难题,心里很感激这个小伙子,人家到底是有文化的城里人,脑子多聪明。
林平记者立即把这个数字记在了采访本上。现在,他心里高兴了。因为加上这个数字,余家今天的总收入人均增长率,就会大大超过县上年初的计划。
这时,文英回来了。不一会,文忠、文富、文义三弟兄,也泥糊稍带地从鱼塘收工了。
11
文英回到家里,见林平已经来了,因失望而产生的懊恼心情,很快烟消云散。她立即变得像一只小燕子样,来回地穿梭在堂屋,脚步带着很柔软的弹跳力,嘴里哼着愉快的小曲子。她的这种天真、活泼的举动,果然引起了林平的注意和好感,不时从记录本上抬起头,亲切、热情地望着她。文英姑娘尽管心里很激动,却尽量装着不去注意林平的样子,因为她知道,父亲和哥哥们的目光。也在看着她。然而,她只要偶尔接触到林平从镜片后投来的目光,她的神经和心脏都要颤动一下,接着,快乐更会像潮水一样漫过她的心房。
可是,文英姑娘没有想到,一吃过午饭,林平就要离开。文英的心一下子冷了——她还没和他单独说一句话呢!这真是俗话说的命中注定。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可这机会又是如此转瞬即逝。看来,她想做城市人的愿望是不能实现了,命运只能使她像母亲一样,在庄稼地和灶房里,耗掉自己的一生了。幸好,父亲在真诚而热情地挽留林平。她希望父亲能把他留住,甚至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上帝帮助她,使林平改变打算,在她家住下来,至少住一夜。但是林平的决心已定,已经背着挎包和相机,准备出门了。
情急之中,文英忽然想到从县城开往乡上的班车,只有上午一次,此时早已没车了。文英感到可以留住林平了,急忙说:“明上午,才有回城的班车呢!”
没想到林平说:“不要紧,我有记者证,可以拦过路的车回城。即使不能,今晚在乡政府住一晚,还可以了解一些情况!”
文英又一次失望了,她踌躇了一会,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林平己经走了出去,文英姑娘急了,忽然灵机一动,又抓了背篼冲了出去。
田淑珍大娘见女儿风风火火的样子,问道:“你又干啥?”
文英头也不回,说:“上午打的猪草,堆在凉风垭的沿山地里,忘了装呢!”
林平已走上机耕道,文英见父亲、母亲都回屋去了,急忙在后面对林平“喂”了一声。林平闻声站住,回过头来,见是文英,诧异地问:“有啥事吗?”
文英来到了林平面前,心突突地跳着。见林平这样直通通地问,一时慌乱得不知怎样回答。过了一会,她瞥见了林平的相机,忽然有了主意。这时,她大胆地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林平,目光柔顺却又透着几分憧憬和希冀。“我想,请你给我照张相!”她红着脸说。
林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行!就这儿?!”
“不!”文英噘起嘴,又恢复了那份天真的纯情。“前面有个小树林,那儿风光可美了,我想在那儿照。”
林平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年轻姑娘这点小小的要求,又一口应承了。
两人开始向凉风还的小树林走去。文英姑娘的心不像刚才那样激动了。一边走,一边理智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马上把自己的要求说出来,不然,人家还会小看自己。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路要一步一步地走……”
这样想着,就到了林子里。中午的林子里更是凉爽宜人。树枝和杂草,被和风轻轻地摇晃着,发出细碎的、既温柔又多情的呢喃声。雀鸟啼啭,彩蝶翻飞,使林子更显得生机勃勃。林平站在林子边缘,往左看,水库的一湾碧水绿波荡漾,几只白鹤在岸边的岩石上,伸着一条腿,金鸡独立地站着打瞌睡。往右看,柏水河和桂溪河,像两条玉带,交叉地缠绕着余家湾这片土地,水流潺潺,从柏水河响水滩传来的水声,清晰可闻。往前看,通往乡上的机耕道与国道121线,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