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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夫她病了?
马登科嗯,丁大夫。
丁大夫也好,让她进来。
况西堂(惊讶)您见她?
丁大夫(恺恻)她不是有病了么,
马登科(走向中门前,对外)进来吧,你!
(“伪组织”走进来。她现在更形瘦削,颧骨突出,面色惨黄。穿一件旧花缎旗袍,头发
蓬乱,右额上贴头痛膏,脖颈上掐成许多紫痕。声音嘶哑,喉内仿佛塞满了浓痰。她一进
门看了丁大夫一眼,冷生生地立在中门前,就一直恶毒地瞪着马登科,一语不发,不知她
心里打的什么念头。
(半晌。
丁大夫你有什么病?
伪组织(一直怒目望马,头也不回,仿佛所有无耻龌龊的勾当都是马一人做的,气咻咻地)我没
有病!
马登科(无赖的样子)喂,你这装的什么蒜?好容易撕破了脸,跟丁大夫说好
了。见着大夫,你又不说了。
仗组织(狠狠指他)鬼!(在人前表明她是受害的牺牲者)都是你这个鬼害的!(突向丁,
她的文章才领到题上)丁大夫,我真不知道哪辈子造的孽!好好地放着院
长太太不当,跟这个死鬼缠在一起。受苦受穷,到了,还叫他惹上
这种病。
马登科(摇手)得了,得了。(厌恶)过去事,不要谈。别再在人家面前丢人了!
仗组织(还在顾面子,逞威风)我丢什么人?我问你,我这丢什么人?我问你丢。。
——
丁大夫(警告)秦太太!
况西堂喂,你们还是看病,还是吵架?
伪组织(到底找着人诉说用意)况先生,我不跟这个(指马)混蛋在这儿说明白,
我怎么有脸再见丁大夫?(转对丁)我从前是秦院长的正娶夫人,丁大
夫,您是看见的。(四面布置,转身对况)您想,要不是(指)这个死鬼甜
言蜜语勾引我,我,我怎么肯放着院长太太不做,找这种混帐王—。。
—
马登科(也气起来)算了吧,别在人面前自己贴金了,人家不要你了,人家到
上海了。
伪组织(在人前丢了人)你放屁,你放屁,他说了他还要接我的。
[丁一直坐着莫名其妙地望看他们。况在一旁冷笑。
马登科他的话算数?你当他是个什么好东西!
伪组织他不好,他回上海也是个官——
马登科那是汉奸!你知道不知道?汉奸,逮着要砍头,你这种没智识的下等
女人!
伪组织你骂我下等,你配骂我下等,你骗去了我的钱,你招了我一身病,你
当初不过是我手下的奴才——
马登科我奴才,你——
丁大夫(忍不下去)出去!
况西堂(也大声)你们出去吵,这是医院!
丁大夫(严肃地)我看你们两个根本是不预备来看病的。(起身向左门走)
马登科(对伪)你一个人对丁大夫说去吧。
[马气冲冲地由中门走出去。
仗组织(看局势不对,立刻追到丁前,突然抽咽起来)丁大夫,你别走,我的病,您,
您是非看不可的。(哀声)要不然,我的命就活不了的。(切实恳求)我
知道,只有您肯这么大气。一个钱不要,给我看病。我实在(大哭)
走投无路啦!请您可怜可怜我,我是个无智无识的人,什么都不懂。
上了人家的当啦!我们从前没好好说过话,可我心里明白,只有像
您这样的人会搭救,搭救我这个落了难的人的。(又哀哀哭泣起来,仿佛
要拉着丁大夫苦求)
况西堂不要拉拉扯扯的。
丁大夫(怜悯)你不要哭。秦太太,我跟你想办法。
伪组织丁大夫,我可以治得好么?
丁大夫我没有看,我怎么会知道。
伪组织(立刻)丁大夫,我这个病,自从去年七月——
丁大夫(摇手)不用说,刚才我已经听明白了。(诚恳地)我告诉你,你这种病,
我们伤兵医院是不治的。
伪组织可是丁大夫,(几乎要跪下)你修修好吧,您不能不——
丁大夫我是跟你想办法。你明天早上再来,我给你预备一封介绍信,给你转
给另外一个医院治。
伪组织可是——
丁大夫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特别为你说说,托他们免费给你治。不过我
看你们俩的鸦片烟倒是要赶快先戒。
伪组织我不抽——
丁大夫(冷冷望着她)不要骗我,我看得出来。我告诉你们,现在抽鸦片倒真
是要砍头的。
(马又偷偷由中门上。
况西堂你又来干什么?
马登科(对伪,他的冤家)唉!走吧!
伪组织(回头,又大声)都是你,我哪辈子造的孽,放着院长太太——
丁大夫喂!嘘!(用手指左)里面有病人,(对小孩的神气)请你不要闹!(仁慈地)
安安静静地走出去。
伪组织(望着丁,安详地)是,丁大夫。
(马与“伪”由中门走出去。
丁大夫(望着他们走出,摇头)也——惨!
况西堂(万分歉意)丁大夫,我,我实在抱歉。
丁大夫(和蔼地)没有什么。
[梁公仰由中门上。他近来面色益发红润,精力似乎更见充足。脸上微微有些汗。除了顶
上斑白的发根少许脱落而外,看不出他比以前添了些多少老态。他现在穿一身颇为整洁的
黄军服,腹部微挺。脚下依然是那一双长统黑皮靴,但是擦得十分洁净。他手里拿一根枣
木削成的粗巨手杖,进了门后,掏出一个白手帕揩脸。
梁公仰(同情地)丁大夫!
丁大夫您怎么还是来了?
粱公仰(诚恳)丁昌现在真要动手术么?
丁大夫(低头)嗯。(忽然)您看见刚才那两个人了么?
梁公仰看见了。
丁大夫认得么?
粱公仰当然认得。
(夏由左门上。
夏霖如丁大夫,胡医官来了。
丁大夫哪儿?
夏霁如屋里。病人样子不大好看。
[丁忙由左门下。夏随下。
粱公仰(突回头)况先生,跟门房说一声,这两个人,——以后不要他们再来
麻烦丁大夫。
况西堂可是丁大夫觉得他们很可怜。方才还说让他们明天早上再来看病呢。
梁公仰让他们去吧,这种人在现在的中国活着是多余的。(忽然笑着)况先生,
你喜欢听夏天树上的蝉叫么?
况西堂(莫名其妙)蝉?
梁公仰(点头)嗯,蝉,(沉思,忽然)我告诉你,蝉要长成,它必须把从前的
旧躯壳蜕掉的。蜕掉一层旧躯壳是艰难的,并且是痛苦的。(昂头)
但是为着新的生命,更有力,更健全的新生命,这个小小的生物不
但能忍耐,而且能忍心把他的旧躯壳不要的。(坚忍的微笑)我们的国
家要在抗战的变化中,生长起来,这一层腐败者朽的旧思想,旧人
物,我们必须(一字一字,刚劲有力)忍——心——蜕——掉!我们要意
志集中,力量集中,不敷衍,不苟且。我们要革除旧习染,创造新
精神。在精神总动员之下,造成一个崭新的青年中国。(落入冥想)
况西堂(惊心动魄,不觉移向梁专员,葸葸然)你觉得我,我老么?
梁公仰(狡黠地反问)你自己觉得呢?
况西堂(没想到)我——
粱公仰(逼问)你?
况西堂(翻翻眼)我自己觉得我(十分忸怩)我不老。
梁公仰(大笑)那就对了。况先生,你有多大岁数?
况西堂不小了,五十四了。
梁公仰那你还是我的老弟,我比你大六岁。
况西堂(惊异)什么,您已经六十了!
梁公仰(愉快地)我觉得我很年轻呢!
况西堂是,您是看不出来。
粱公仰(拉着他)况先生,(低声)我最近发现一个大秘密,我今天想告诉你。
况西堂(不觉四面望望,把耳朵凑过去,低声)什么,专员?
梁公仰(对着他的耳朵,低声,十分秘密地)你听:人永远不会老,只要你自己不觉
得老。(两眼一眨,重重拍了况肩膀一下,大声)“懂么?(笑出来)
况西堂(应声)懂!懂!
梁公仰(对小学生似的,笑嘻嘻点点头)懂就好。
(徐由中门急上。
徐护士(一面走,一面对况讲)况先生,你太太来了,在内科室等你。(一直走向左
门,轻叩)
况西堂(对梁)专员,西堂有点事。
(粱点点头。况西堂对梁略弯身由中门急下。
徐护士(同时,低声)丁,了大夫。
[胡医官由左门走出。他神色焦急,眉梢间冒着汗,眼瞳不定,表示他心里有些慌乱。他
拿着诊听管,不安地敲着手。他穿着医士白制服。
胡医官什么事?
(丁低头由右门出,似乎和胡大夫商议后,断定病人情况十分恶劣危险。
徐护士丁大夫,一百五十六号伤兵同志喊着非要您看他的病。
丁大夫(呆滞)一百五十六?
徐护士就是那满脸胡子的那个一
胡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