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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数落起来)哼,你骂的什么人?什么了不得,一个月五块钱,我
白天跟你们收拾屋子,做饭,夜里跟你们洗衣服,弄点心。哼,你
就是阎王,你也得让我睡一会觉啊,(拿起破棉袄的衣据大哭)
因奶妈(陪着干擦眼泪)韩奶奶,别哭了,出门在外的,有什么讲究!都是逃难,
要不是日本鬼子快打到南京,谁肯为这几个钱跟他们出来?
韩妈(方要收衣裳,想想又觉得委屈)哼,你骂的是什么人?你当院长太太,就
忘了自己是个什么出身啦?哼,我不怕说得难听——
田奶妈快点吧,赶快把晾好的衣服收拾起来,省得她又提起来,唠唠叨叨一
大堆。
韩妈您不知道,田奶妈,她当人骂我骂得多么难听呢,是个丁派人都说不
出口啊。(横了心)哼,我五十多岁的人哪,有儿有女的,(对着屋顶)
你骂我卖屁股,看有人相信!我要当人说你是个卖屁股的,你才好
看呢。(又去收拾衣裳。孔秋萍几乎笑出来,龚瞪了孔秋萍一眼,他又不做声)
田奶妈(同时)算了吧韩奶奶,别生气了。等我们打胜了仗,一块儿回老家,
再也不受这种气。
韩妈(把衣裳一件一件地理好)真是!打完了仗回家,为着这几块钱,命不要了,
连脸都不要了么?唉!
(老范又由右门走进。这次神色更为烦恶,轻蔑地对着这两个女仆投了一瞥,慢吞吞由左
门走出。
韩妈(摸模衣服)下雨天,您看,衣服晾了一晚上,还是潮几几的。
田奶妈嗐,赶快到厨房,找个人盆烘烘算了。来,我替你拿竹竿子。
韩妈不用了,您还抱着孩子呢。(拿起衣裳同竹竿子,韩、田二人欲下)
孔秋萍(立起)喂,等等。(走到她们面前,自己觉得非常斯文地)你们以后可不可以
不在这儿晾衣服?
田奶妈(同时)(满不在意)您说什么?
韩妈(抱歉地)先生,可——
孔秋萍我说你们以后不要在这儿晾衣服,这是办公室!
田奶妈(振振有词)您说不在这儿晾,在哪儿晾!下面下着雨,楼上打着牌,
四面房子都堆着你们先生老爷太太们的东西,前面院子住的是上千
上百的伤兵。这上上下下洗好的衣服;我们不放在这儿晾在哪儿呢?
(说完就拉韩妈)走吧,韩奶奶,别理他。
(韩、田二人下。
孔秋萍(半天哑口无言,忽然)总之,这种地方,三个大字:“没办法!”
(此时左门外听见有人在咳嗽。老范打起棉门帘,跟随秦院长先后踱进来。
[院外人和秦院长谈过话的,绝少不惊服他遣词用字的巧妙的。他与外人谈起事来——自
然对院中下属也如此,不过总变些花样,不大显然——有一个特征,在一般情形下几乎是
一律地模棱两可,不着边际。“大概”“恐怕”“也许”这一类的词句,一直不离嘴边。
和他谈上一点钟,很少听见他肯定他说出什么办法来,总是在不痛不痒模模糊糊的口头语
里莫名其妙地作了结束。院中盛行两句打油诗:“大概或者也许是,我想恐怕不见得。”
就是为纪念秦院长的“言语”天才而咏的。固然他对于院中下属——尤其是低级职员——
是另一种气派和口吻,但对公事的精神则内外无论,总是一致。所以他遇着大事要办,只
好应付一下,小事就索性置之不理。等到事情办得出了差池,而下属又无其他对付方法,
必须“请示”,逼到他头上的时候,他就强词夺理,把一切责任推到下属身上,发一顿院
长威风,乱骂一阵,以“不了了之”的态度依然莫名其妙地作了结束。反正现在是省立医
院,上面不来督察,得敷衍一阵,就敷衍一阵。
[抗战以后,他的私人医院虽然夤缘求得。。 X X 省政府的补助,同时也开始收容伤兵,而他
的态度非常消极。由大城市搬到一个穷苦的小县份来,尤令他精神沮丧。每天抱着“五日
京兆”的心肠,只想在他认为合法的买卖里埋头弄钱,眷眷不忘往日在北平、上海时期的
舒适生活。
[他微微有些驼背,体质不强,不满四十,头发已经有些斑白。他生得眉清目秀,瘦长脸,
高鼻梁,举止斯文,甚至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他着一身古铜色细花绸面的棉袍和一件质
料十分考究,熨得笔挺的藏青西服裤。脚下穿深灰色的羊毛袜子,拖一双略旧的闪光黑缎
鞋。他眼有些近视,戴一副微黄的细边玳瑁镜,无名指上套一只素净的黄金戒指。他头上
顶一个压发的黑绒睡帽,但一进门就脱下交给老范。
孔秋莽(不料院长进来)院长。。(立刻回到办公桌子前)
秦仲宣(面含温怒,对他点点头。转对老范,自己一面系着扣拌,老范在侧帮忙)是怎么回事?
谁让人非要把我叫起来?
范兴奎陈,陈司药请的用,刚才他已经来过一趟,我跟他说:“院长睡得晚,
现在——”
秦忡宣他说有什么事?
范兴奎他说有,有要紧的事,非见您老人家不可。
秦仲宣(十分不快)好,让他进来。
[范由右门下,院长拖出那把咯吱乱响的破太师椅,一屁股坐下,面色阴沉,大家都不出
声。他颇想倚着桌角,支颐养神,但觑见桌上的尘垢,他厌恶地缩进臂时,把头一偏,、
朝着右门候望。屋子冷,他打了一个寒嗓。
[陈秉忠由右门走进。
陈秉忠(苦笑)院长,您早。
秦仲宣(不耐烦)早,——什么事吧?
陈秉忠(小心翼翼,结结巴巴)秉,秉忠,原来不敢惊动院长的。可是秉,秉忠,
秉忠实在为了难,而且时间非常急迫。问到这位,这位不管;问到
那位,那位也不理。(琐碎而诚恳地)院长,秉忠只知为国服务,不,
不计其他。抗战是非常时期,无论什么事情,都刻不容缓,说要说
要——
奏仲宣(耐不住,到炭盆前面烤火,回头)陈司药,你有话,就请说,不要啰啰嗦嗦
讲这一篇大道理。
陈秉忠是,是,是,我是跟院长回——
秦仲宣那你就赶快说吧。(打了一个喷嚏)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冷?(伸手又把睡帽
拿回来戴上)老范,到楼上快把我的■绒袍子拿下来。
范兴奎是。(对陈秉忠万分不满地瞪了一眼,由左门下)
秦仲宣(见陈望着范)说啊,陈司药。
陈秉忠(回头,衷心不安)院长,真对不起,叫您早起,又叫您受寒。
秦仲宣不要再废话了,我已经起来了,你快说吧。
陈秉忠我,我是在跟院长报告。前,前天晚上,丁大夫又把秉忠叫了去,问
秉忠她上次开的那些药品,都发下来了么?秉忠就说:“药品还没
有到我手下。大概不是今天到,一定就是明天到。说不定药品现在
已经到了医院,就会要点交给我。”我是这么跟丁大夫说的。了大
夫是非常着急,(仔细地再申述一遍)院长知道,一个大夫要治病,而手
下缺乏药,您想,她怎么不着急!她就跟我讲:“陈先生,如果今
天再,再没有药品。。”
秦仲宣(连打喷嚏)真是,(顿足)活见鬼!(走到门口)老范,老范,皮袍,我的
皮袍!
陈秉忠(跟在院长后面,对门外喊)老范,皮袍,皮袍子!(又转向院长,十分歉然)真
对不起,院长,早知道,我——(院长又打一个喷嚏,陈又忙向门外)老范!
老范!
(老范拿着皮袍跑进来。
范兴圭(解释)找了半天,方才您的慑绒袍不知道放——
秦仲宣(吼叫)少废话,穿上!(老范侍候院长穿衣服,陈在一旁呆望,不知如何才好。突
然院长转对陈)说,说啊!
陈秉忠是啊,丁大夫就跟秉忠说,说:“陈先生,如果今天再没有药来,那,
那就不成。。”秉忠听了非常着急,因为伤兵同志屡次几乎要打秉
忠,说——哎,这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谣言——硬说秉忠把药扣住,
预备拿到市面上卖。(毅棘不安)秉,秉忠有口难分,这种谣言真是天
晓得———
奏仲宣(不耐烦)底下呢?
(范由左门下。
陈秉忠(衷心委屈)可怜,秉忠一生一世,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尤其在
抗战时期,国家既然——
奏仲宣(怕他再啰嗦下去)既然是谣言,就无关宏旨。好了,底下是怎么回事?
陈秉忠(依然忘不下自己的冤屈)是的,这种,这种谣言的根据,除非是。。
秦仲宣(大叫)陈司药,我问你底下呢,底下呢?
陈秉忠(莫名其妙院长为何大发雷霆)底下,底下,是的,丁大夫就叫秉忠找马主
任,秉忠于是立刻去找。当时秉忠就到处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