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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五月的阳光里,十二个区队围着操场站成一圈,进行训练表演,检验各区队三个月的训练成果。这次会操事前没有通知,十二个区队都没有思想准备。拉到操场后,看到上级十几位首长站在那里,才蓦然醒悟。
按照一到十二区队的,顺序,逐个拉到操场中央操练。轮到八区队上场了,周队长紧张得小脸发白,喊口令的声调都变了,像公鸡打鸣,引得四周的士兵们一阵哄笑。要命的是,听见哄笑声,周队长更晕乎了,本来应该向右转他却下了向左转的口令,跑步立定的口令应该下在左脚他却下在右脚,队伍噼里啪啦地散了,许多士兵的脸红红的,去瞅周队长。周队长心里也着急,越急越乱,竟然忘了操练的程序,傻愣愣地站在队伍前。队伍里的士兵恨不得上前踹周队长两脚,有的兵就小声提醒,说:“快下达训练课目,然后跑位。”周队长却像没听到一样。黄刚气得一撇嘴,低声说道:“这是耍猴呀,出什么丑!”
听了黄刚的话,士兵们的脸上就有汗水流下来,虽然五月的阳光是温和的,但他们觉得浑身燥热,并且好像赤身裸体地站在几百双目光里,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首长们已经看不下去了,教导大队的大队长愤怒地喊道:“带下去!”
这声喊,仿佛是对犯人喝道:“把某某某带下去!”于是八区队的兵们狼狈地退出操场中央。
回到宿舍,士兵们开始议论周队长,说瞧他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吓得快要尿裤子了。正乱哄哄地议论着,突然听到一个兵说:“要是陈队长在就好了。”
屋里寂静下来,士兵们都去瞅黄刚,那是一种怨恨的目光,从此这种目光就一直压迫着黄刚,使他的头渐渐低垂下去。
一连几天,八区队的士兵们都沉默着,黄刚知道他们都在怀念离去的“书名号”陈队长,尽管没有一个兵指着鼻子臭骂他,但他总有一种哭泣的欲望。他心里清楚,这样下去八区队完了,这批将成为班长的兵营“种子”瘪了。他想起陈队长的话,你们一个人松垮,将来就有一个班松垮,你们40人松垮,将来就可能毁掉一个连队、甚至几十个连队。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打了个颤,心里说:“我他妈的不就成秦桧了吗?会让后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黄刚的眼睛很快布满了血丝,后来他就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拿着一张纸递到一个个士兵面前。这仍旧是一封告状信,但不是告周队长,而是告他自己。这封告状信里说,写匿名信告陈队长的兵是黄刚,那纯粹是诬告,陈队长根本没有打骂体罚学员,黄刚因为陈队长批评他在厕所抽烟,就怀恨在心,希望上级能来调查清楚。
信是黄刚自己写的,写好后他依次递给班里的兵说:“签个名吧。”
士兵们看两眼告状信,又看看黄刚,不签名也不说话。他们虽然怨恨黄刚告走了陈队长,但那不是诬告,陈队长确实有踢踢踹踹的小动作,再说也是大家鼓动黄刚告状的,现在怎么能倒打一耙集体诬告他呢。
黄刚理解士兵们的,心思,就含着泪花对大家说道:“毁了我一个人没关系了,可不能毁了一个班、一个连队,甚至是我们的一个部队呀。求求你们,让陈队长回来吧;这样我心里才好受些,你们不签字,我给你们磕头了。”
士兵们见黄刚真的要下跪,忙去扶他。看他的样子是下了决心劝不住了,于是他们一个个走过来,在那张集体告状信上签上了各自的名字。他们签字的时候,手颤抖着,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上级正不知如何处理陈队长;对于这样一个优秀教练员,首长们觉得处理掉太可惜,不处理又有告状信搁在这里。就在这个时候,上级收到子集体告状信,立即去黄刚班里认真调查,几乎没有一个兵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事实确实如此。
然后又找黄刚谈话,黄刚也承认自己写了陈队长的诬告信。上级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就又让陈队长回到八区队,但是陈队长听到这个消息,却吃惊地对首长说:“不对呀,谁说是诬告的?”
首长不满地说:“黄刚都承认他是诬告的,还有什么不对的?你不想转干了?”
陈队长坚持说:“转不转干是另一回事,但……”
首长有些不高兴了,说你不转干也要回去训学员,你去看看八区队成什么样子了。陈队长心里惦着八区队,就打着背包回去了。回去后立即找到黄刚,不解地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黄刚故意开玩笑似地说道:“我训练不好,可我思想好呀。”
“你怎么这样傻呀,你要受处理的!”
“我知道,但我更知道八区队不能没有你。”
陈队长仔细看着黄刚,仿佛不认识似的。
黄刚深情地说:“队长,带领我们八区队夺魁吧。”
陈队长的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窝,他点点头,说你放心吧,我会的。
黄刚离开教导队的那天,八区队的士兵们在陈队长的带领下,正在操场上训练,喊号子的声音震天响,他就不由地朝操场上瞅了一眼。远处有一辆吉普车,吉普车是专程来接他回去的。
就在他朝操场上扭头的时候,陈队长突然对士兵们下达了向后转的口令,所有的兵都面对着黄刚。黄刚心里正赞叹陈队长炉火纯青的口令,就又听到陈队长喊道:“目视前方,敬礼!”
兵们对着黄刚齐刷刷地举起右手敬礼,目送他朝吉普车走去。顿时,在黄刚的泪花里,眼前每一个士兵都演变成了一个绿色的方阵,像无际的海洋翻腾着波浪,汪洋而来。
·6·
衣向东作品
中转站
柳梦送走最后一个女兵,走出站台,进了车站大厅用纸巾擦拭眼角的泪水。外面的夜风很硬,她担心很硬的风伤害了自己的泪眼。这一天,她送走了五拨退伍女兵,每一次都要哭得泪人儿似的。
柳梦擦眼泪的时候,心里恨起了连长。
连长是个老油子,他坚决要求留在连队值班,让柳梦负责送站。柳梦说,咱俩轮流送站行不行?你也不怕把我的眼泪流干了?连长嬉皮笑脸地说,你是女的,科学家发现女人的眼泪是男人的三倍。柳梦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她说,我的眼泪就算是你的三倍,那我送三次,你送一次行不行?连长急忙摇头,说他一次也不送。
连长说,你想想,车站那么多人,我一个大男人,被几个女孩子抱着又哭又叫的,多不好啊?
连长又说,我这个人哭起来控制不住,必须张大嘴嚎啕大哭。
连长还想说什么,柳梦打断了他的话,说,够了,我去行了吧?
今晚上是最后一批,从连队乘车出发的时候,几个退伍女兵看到柳梦的眼睛因为流了太多的泪水,明显红肿了,她们就对柳梦说,指导员,我们到了车站,谁都不哭好不好?
柳梦说,行,咱们不哭,咱们微笑着告别。
火车没有启动的时候,柳梦站在车窗外,跟女兵们有说有笑的,可当火车咣当一声启动的时候,她们的心也就随即咯噔一下。女兵们在瞬间想起了这位大姐姐似的指导员,两年来对她们的呵护,感激的泪水就夺眶而出,想最后叫一声指导员,于是她们就叫了,指导员——再见了!指导员,保重呀!而柳梦也迅即想到这些跟着她摸爬滚打了两年的小妹妹,就要离开自己了,她再也不能给予她们温暖和欢笑了,泪水也就模糊了双眼。
女兵们抱住了柳梦,把脸紧紧地贴在她的脸上。她们的泪水流在了一起。
柳梦在车站大厅内擦完了眼睛,又用纸巾擦拭了大衣领子。她的棉大衣领子上,被女兵们弄上了很多泪水和鼻涕。
就在这时候,车站大厅走进来一个退伍老兵,背着个大背包,提个大箱子,肩上斜挎着黄挎包,胸前戴了一朵大红花。他似乎很在意这朵大红花,走进大厅后放下了箱子,赶忙整理歪扭了的大红花,然后焦急地四下打量着,嘴里说,娘哎,我们的中转站在哪儿呀?
老兵突然看到了穿军大衣的柳梦,忙走过去,说,请问同志,知道总后的中转站在哪儿吗?
柳梦上下打量了老兵。不用问,这名退伍老兵是从外地来的。北京的退伍老兵,没有单独走的,都是由部队统一送站。为了方便京外部队的退伍老兵从北京站中转,在京的海陆空武警各大单位,都在北京站设立了老兵复退中转站。
柳梦说,什么时候了?中转站都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