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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七日 晴
最近感到心境方面的变化最大,同时小毛病也很多,我不大管,除非严重了才用一点药物相助。晚间我看笔记。我认为道家的身外身,与密宗成就的意生身相似?不知对否?(师示:相分相似,见分不同。)
十月十八日 雪
坐中感到暖和舒适,一心无挂,似乎一股气顺顶门直向上升。我想起道书上说,没打过野战的人,一旦飞升,会心悸下坠,而得心脏伤残,这一想就停住了。(怀师批示:不必多此一疑。)
到厨房,见外面似在飞雪。开门一看,果然细小雪花落地成雨,满地黄叶浸在水中。我现在已无悲秋之感。万物本无自性,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无非都是随缘而变,当其欣欣向荣之时,已就注定了今日之谢。所以说生而无生,这也是大自然的现象而已。(怀师批示:明白了!)
十月十九日 阴
近来也许是色身不适,每晨总是懒懒的,无奈心声催促得紧,只得起来打坐,于是坐中又进入一段佳境。这一心声很怪,不在内外中间,却有无处不在。最怪的是过去没有它,我是自己管自己,我还这样以为:“在初中三年,我一直被选为自治会长,或许有点关系。”而现在也不知是何时开始有了它,我忽然变得似乎处处都要它的提醒和催促了,岂不怪哉!(怀师批示:不可循业迁流。)
十月二十一日 阴
下午收到六十七次日记批示。师谕:“平常应以多修静,修定为日常生活为是。”其实在未见批示之前,我已有此觉悟,所以近来看书的时间减少了。常在静中参一个问题,但总不离本来人的范围,我怎么觉得我只差求证了?
十月二十二日 阴
坐中不知怎么,自己在一个悬崖之上,下面则似云似雾的,不时出现一片澄清的汪洋大海。这时的我并不觉有身体的存在,只是看见有此一景色而已。晚间女儿在饭桌上谈起,一为病人说她表姐今天要来接她,但她七十岁,她表姐八十了。她要去找她的表姐,女儿代她提一个重重的袋子,送她出来,她却在楼上乱转。女儿这才明白,她已神智不清,只记得她有个表姐,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阶段上。护士们不准她下楼,必要时把她栓在床上,怕她乱跑出事。据说她得了癌症,但一时还不会死。这是什么业?是孽?只要出去看看就知道业确实造不得。
十月二十三日 雨
无意中打开电视——其实是有意无意地,想看看有无瑜伽节目,不料恰巧十一号电台正有一位女士表演。我见她比过去的资态好,也有些地方不太一样,于是我又从她学了几节新的,把旧学的改正了一下,这就是我学东西的毛病。譬如一篇语体文,有时我又夹两句文言——既非典故,亦非成语。我以为只要看上去不至格格不入就好,任何体裁也不是天生的。瑜伽自有它的原则,但各人教的不一致,同一姿式,一个站起做,一个坐着做。我觉得哪种适合于我,或者我觉得哪种好看,我就取哪种。
十月二十五日 阴
读《论语别裁》。老师说皇帝有个秘密,就是成功之后,他留在身边的都是笨人。其实,这只是公开的秘密。自古真正的能人智士,大都功成身退,这样才能留名保身。能够急流勇退的,才是懂得明哲保身之道。固然有的人可共安乐而不能共患难,但大多数的成功者,都是能共患难而不能共安乐。况功臣就会被人忌妒,如果自己要不知进退,那就自取杀身之祸了。
十月二十六日 阴
因牙痛,天天吃洋芋,把洋芋煮烂放牛油,又因牛油性热,就用包谷油代替,此间叫做假黄油。由此我又忆及在昆明躲警报住乡下的那段时间,每日早晚都有些半大女孩子提一篮洋芋,去池边刮皮。原来那地方的人,每天都吃烤洋芋拌辣酱。四、五岁的女娃就学刮洋芋了。他们是人吃洋芋,猪也喂洋芋。云南人规矩最大,乡下人也不例外。当有人从他家门口经过,如果他正在吃饭,不管相识与否,他都会端起碗来说声:“请1”那么,那个人也回声:“请。”如果他问你吃不吃辣椒,你就会说:“咯会请辣椒呢?”我在昆明城里城外共住七年,尤其在滇缅铁路任职时,同事多半本地人,我也学了一口云南腔。
十月二十七日 雨
今天又下雨,今冬雨水特多,想来是气候不够冷,无怪我的火气特别大,眼痛、咳嗽、牙痛,相继而来。我觉得打坐,做瑜伽,牙根会松,似有下坠的感觉,但有时又似乎牙根会紧,实在说不清楚,但知和牙有关系而已。(怀师批示:应该拔牙了。)
十月二十九日 阴
坐中清静异常,觉性虽是遇缘始见,我却有背着娃娃找娃娃的感觉。
十月三十日 晴
坐中幻像特多,奇怪。记得学打坐之初,从无幻影出现。后来有杂念游丝,最近才有幻像出现,现在又好一点了。前些时一上坐,眼前就如同小时侯看西洋镜,一幕一幕地过来又过去,我追逐着看它的起点。我认为念由体起,幻像由念起,又说不清楚了。(怀师批示:气脉将通头部'后脑'之故,引起业识种子中之独影境而已。)
今年身体特别热,前几天满面红光,我认为是火气,果然后来都发出来了。(怀师批示:满面红光,亦因头轮气脉未通之故。)
十月三十一日 晴
晨六时打坐,坐中如常。下坐见天气晴朗,在外面站了一下,空气清新无比。近来特别敏感,我想是心空之故,我也说不清楚。
今天在美国是鬼节,这是俗名,中译为万圣节。
十一月三日 阴
今天周二,小妞由别人送回来的,她妈妈要在夜间十点后才能回来。她咳嗽还没好。我看她歪在沙发上,很不舒适,叫她进房内好好地睡,她又不肯。其实,大人有时也会这样,忽然歪在那儿,觉得蛮舒适的,就想睡着,尤其是在病中,如果有意好好地睡,又睡不着了。记得小时侯见过一位客人的孩子,他伏在桌上睡着了,大人抱他去床上睡,以为舒适一点,不料他大哭大闹起来,结果他也睡不成,大人也坐不成,连哭带叫地抱着走了。大家都认为这孩子很怪,我也以为如此。但现在却懂了,因为苦乐是自己的感受,非局外人所能了解。犹如穷苦的人不一定可怜,富贵的人也不一定快乐,其中的感受究竟如何?只有自己知道。
十一月四日 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把这个世界丢在脑后,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一会儿客厅里的说话声,小妞的笑声,谁走过门口的脚步声,厨房的水声,浴室的马桶响,都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这些声音似乎都落在虚空中,没有任何反应,犹如一汪清水,虽然投进一些东西,却激不起一点浪花,水是那么平静安详。
十一月六日 雨
晚间我看笔记。法国哲学家居友说:“生命的一个条件,就是消费,个人的生命,应该为他人而放散。在必要时,就该为他人牺牲,这牺牲乃是真生命的第一个条件。我们的天性要我们这样做,就像植物不得不开花,纵然开花以后,继之以死亡,仍旧不得不开花一样。”这段话,我不知道和佛学的自利、利他是否一样?似乎他说的全是利他,无我,真是无我了!(怀师批示:善哉言乎,唯惜其见地尚限一偏,仅同天然外道论调。)
十一月七日 晴
晨六时打坐。坐中近来总是恍兮惚兮的。不过心里并不迷糊,而且那种恍兮惚兮的味道也很舒适,有点飘飘然,不知有身,也忘了这个世界。
十一月八日 晴
坐中我一直住在空境里,浴在晨曦中,温暖而舒适,恬静极了。今天星期,电视没有可看的节目。美国人周末不是整理庭院,或收拾屋子,就是参加什么聚会,没有人在家乖乖地看电视。古人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照说以现代的电视广播之发达,更应该用不着出门了。殊不知一出门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宣传是宣传,事实是事实。譬如新出一种药,宣传得比仙丹还美,过些年,又说简直不能用了。当我们搬来此地之时,因地方太冷,有些人家从墙里打进去一些隔绝空气的东西,这样也可以省暖气。可是现在有这种设备的人家,又大伤脑筋了,据说会得癌症,房子卖都卖不掉。因为不能骗人,否则会打官司。唉!真是从何说起。
十一月九日 阴
今天收到第六十八次日记批示和《成唯识论》一本。我随手一翻,这不是简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