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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拿倒了,他并不知道。我也忍不住地笑了。有人说:“道德可以冒充,学问不能做假。道德四两可以算半斤,学问半斤只能算四两。”
晚间我看《楞伽大义》。写日记。十一点半,打坐。
六月八日 阴
晨六时打坐。观想顶法。
我体会到意境上的明点,是活泼的,它已不似从前那么难找了。似乎我用观想的方法把它拉出来了。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一想到它,它就在那里。哪里呢?不知道。总之不在内、外、中间,说不出是什么地方,只有自己知道。老师说呢?(怀师批示:本来不可以有定位。)
下午带小妞玩。梨树枝叶茂盛,但尚不见果实一点影子。小妞每天去看一次,她问我梨在哪里?我说天气还冷,它要等天暖了才来。她也信了。
晚间仍看《楞伽大义》,看到三种意生身,我最喜欢觉法自性性意生身。我能体会第八不动地的境界,但只是体会而已。要如何才能证得呢?老师何以教我?(怀师批示:才说一不动地,早就动了矣。真正之不动地,即大动时,元在未动处也。此须参透证知。)
写完日记,十一点,打坐。
六月九日 阴
晨六时半打坐。
今天周六,他们带小妞出去了。我随便吃了两块面包,一杯清茶,在后院站了一下,回室准备看点书,无意中发现一本旧书,唉!我又一觉,我太恋旧,这是我最大的毛病,修行人的大忌!譬如这本旧书,早已无用了,只为它是在北平同一位好友逛书摊买来的,而她在抗战时就已去世,我一直保留这本书到现在。提起逛书摊只要是在北平读过书的人,都会懂。当然买旧书多半是为便宜,但我还有另一个缘故,不知会不会有人与我有同感,就不得而知了。我喜欢买旧书主要的是为旧书上常有批注。因为各校老师讲的资料不同,可以得到一些值得参考的东西。有一次就有一本又脏又一大股烟味冲人的书被我买来,因为上面有些相当好的资料,买一本书就等于买了几本参考书。可是那本书的气味,简直叫人受不了。我想那本书的主人,一定如古时扪虱谈文的书呆子!于是我就捂着鼻子,戴了口罩,忙忙地把上面的注释抄在一个笔记本上,然后把书丢进垃圾箱里,自己有洗了个澡,才算了事!学生时代真是天之骄子,一个人如果永远长不大,才是福气!
晚间看《楞伽大义》。写日记。十一点,打坐。
六月十日 阴
晨六时打坐。观想水火合。
我常在晨坐中观想我喜欢的观。如白骨观,我喜欢自己变成一个白如珂雪的人,尤其白骨流光观。但我又必须请示老师才能放心去做。我不懂可不可以爱怎么观就怎么观?
下午带小妞玩。后院野花遍地都是,可以勉强说,绿草如茵,杂花似锦。梨树也可看到了小果实,可是要仔细地看,因为太高。小妞说她看不见,其实不是看不见,而是她不懂。她分不出叶子和小果实来,因为果实太小了,几乎似一片卷起的叶子。大人也要慢慢看才分得清楚呢!
晚间仍看《圆觉经》,写日记。十一点,打坐。
六月十一日 晴
熟睡中被人叫醒,天还未亮,距黎明还有一段时间呢。听说看火,我急忙披上棉袄,开门一问,原来是马路那边失火。这家男主人说好看得很。他抱着小妞,一家人都站在前门走廊上看火。我担心那家店里面的人是否都出来了!只见火光冲天,救火人员只用皮管对准两边邻家直冲,因为怕波及邻舍,但对那失火的房屋不救,看着一栋房子整个烧完。据说房子都有保险,不值得救了。这时天已大亮,一些人来看热闹,背着照相机来照相,大家都是隔岸观火。没听到有人问问那家商店里有没有人受伤,也没人说声可惜,好好的房子就烧掉了!看完火,回屋关上门打坐。心不太静,可见定力不够!
晚间仍看《圆觉经》。写日记。十一点半,打坐。
六月十二日 阴
晨六时打坐。
这几天身心都有一点转变,似乎内心有一点空无所有,不着边际地彷徨,也不是静,也不能说不静,不想吃,却想睡,又不一定睡得着,只是两眉发胀,头不痛,也不晕,但总觉得有一个头的存在。这是说,在平时身体上,哪儿不痛就不会随时注意到它的存在。(怀师批示:到此应从顶门梵穴上空,升华而虚空合一。或以白骨观法而观头骨空了而化光,而虚空合一,但终亦不住空相。)
下午带小妞玩。房东叫人来把太高的杂树砍倒了,草地上乱糟糟的,小妞过不去,叫我抱她。我也就试试我的力量,到梨树下抬头望望,果实又大一点了,小妞问我梨什么时候熟?我说八月吧,我又不是百果仙子,哪会说得准!其实小妞不大吃水果,只是好奇好玩而已。
晚间仍看《圆觉经》。写日记。十一点,打坐。
六月十三日 阴
晨六时打坐。
天阴气候变得很冷,六月中仍穿毛衣,必要是如不开暖气,还要穿棉袄。下午带小妞玩。接到一封台湾朋友的信,据说台湾今年奇热,大家都在叫苦,很羡慕我们这儿还能穿毛衣呢。殊不知我正怀念南台湾的冬天呢!总是艳阳高照,不冷也不热。
今夜在未写日记之前,也没打坐,也没看书,不知怎么,心忽然静了下来,就如坐在沙滩,静观河流。恬静极了!眼睛看的是这间小屋,耳朵听的是外面的音乐,什么都清清楚楚,就是不与它们相应。(怀师批示:此乃暂得静境,亦属用心紧切久了,偶然得静,亦属依他起境,并非自得自在。)我试想:平时不喜欢的事务,或最讨厌的热门音乐,或那种哭腔调的印度音乐,现在都不厌烦,总之起不来一点念头。似乎它是它,我是我,各不相干。老师说呢,是不是出神了?(怀师批示:此境并非出神,乃神凝气聚之一种粗象。)我喜欢这种睁起眼睛出神的境界,保持了一段时间。(怀师批示:对的,此境愈持久愈好,定久即当转化,又进另一妙难思处。)
写日记。十一点半,打坐。
六月十四日 雨
晨六时打坐。
昨夜特别冷,室内又开了暖气,还以为要下雪呢。还好,下的是雨。下午带小妞玩,因为下雨,不能出去,就带她贴相片,把她小时侯的照片一张张地贴起来。她大了,大孩子不能只给她吃就了事。我现在才懂得,过去在大陆我常常奇怪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带孩子串门,确实成天带着两三岁的孩子,只在这栋房子里打转,是不太容易呢!但我怕串门,我情愿另想办法,也许自己会累一点。
晚间看《圆觉经》。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梦中人何以叫中阴身呢?为什么中阴一隔就会迷呢?何谓成性存存?(怀师批示:梦中身,乃属意识范围,不叫中阴身。中阴身隔阴而迷,乃因定慧力之未充也。“成性存存”乃《易经系传》上一句话,即是说此自性常住,不生不灭之大定也。)
写日记。是一点,打坐。
六月十五日 晴
晨六时打坐。
在坐中眼前是似云又似雾,白茫茫地飘动,有时又透出一片光芒,但意境上用观想定住的那颗星却不动。我不敢久定,因为它的光芒会变大,愈定愈亮,会变成只有光而不见星了。(怀师批示:定久是好的,光愈大,愈亮,是胜境,由定之功德而生,但不执不离即可,不可生避畏之念也。)
在坐中我觉得有一个能知一切的东西,它什么都知道,还能做主,譬如听到外面的声音,它可以只要知而不要住。它也能知妄念的生灭情形,也能暂停意识的流注。(怀师批示:此之一知,众妙之门,等同佛觉也。参之。)但它无相,比过去意境上的那个明点更无相。只能体会,不能言传。我不知道这东西能否把它观起来?老师说呢?(怀师批示:到此何须再加观想?即此灵觉亦不执住即可矣。)意境上的明点,开始就是颗星,只是隐现不明。而它没有一点影子,如何观呢?(怀师批示:不观自观,方为大自在之觉照,是为上品,到此不须再求有相之光明点矣。)
晚间看《圆觉经》。所谓全妄即真,是不是说真是妄之体,妄是真之用,亦即全波是水之意?(怀师批示:你说对了。)
(一九七九年十二月十一日夜十二点十分阅。)
六月十六日 晴
晨六时打坐。
今日周六。连晴几天,以此地而言,颇不容易,加上这家男主人今天有事,他们不准备带小妞出门。于是女儿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