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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宝儿一身华紫,很是贵气,温和地笑着跟在娄阳身后。娄阳盯着方芸儿,她穿得越发清丽了。玉白的纱衣腰间一个暖黄的玉带素着,头上只一个金雨蝶簪子。
他才送他的衣帛簪子,手镯玉环,她竟一个没有戴。
方芸儿见人都到齐了,她才对着乌嬷嬷说道:“递上吧。”
乌嬷嬷点了下头,把一个信笺递到娄阳面前。
这方芸儿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几人朝那信笺看去,只见信笺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休书?”
“疯了吗?”娄阳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怎么敢?她哪里来的胆子竟然主动递上休书?
方芸儿摇头,只道:“猜开来看看。”
万宝儿诧异地看着她,方芸儿是吃了豹子胆了吗?要知道,下堂妻在大齐几乎是孤独一生,母家不认,夫家鄙夷,天下更会嗤笑。方芸儿还背了一个未婚被掳的背景。但,不得不说,这个消息对她万宝儿而言绝对是个好消息。
强制压下心里头的欢心,悲伤道:“姐姐,你有什么想不开的。相公待你极好,公公婆婆也从不敢苛待你。我也一直敬您若姐,你……你这不是作践自己吗?”
方芸儿面不改色,朝娄阳望去,“流翠跟了我们母女好些年,你打算怎么安排她?”
万宝儿愣了下,早上娄阳并未提过流翠的事。这怎么了?她猛地扫了流翠一眼,见她快速低头,一双手使劲绞着。顿时心头一突。
“昨晚的事,我听说了,这府上的女人本就少,流翠我看也是个乖巧的,娄阳,你一并纳了去吧。”白太姨娘自是高兴,方芸儿这女人她看不上眼,这府上能给她添孙子的人多了去了。方芸儿算什么?只因为她是大将军的女儿就自视甚高?
娄阳皱了下眉头,看了眼流翠,心头烦乱地很,他这些年在外塑造的面貌难道要一一毁了?他不能一个又一个纳妾,方宏会怎么看他?固伦公主会怎么看他?
娄城笑看着他,娄阳这些年的努力正在一点一点瓦解,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方芸儿才得到的,没有方芸儿,他很快就会一无所有!
窦氏扫了眼万宝儿,有意思了。万宝儿苦守了十二年竟然连续让两个女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与娄阳私通?可笑!可笑至极!
窦氏的笑毫不收敛,肆无忌惮。万宝儿看得一清二楚,牙齿间气得咯咯作响。
“流翠,我不能纳。”半晌,娄阳瞪着流翠,面色凶恶道:“你为何爬上我的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不是那完璧之身!”
这话一出,一些伺候的丫鬟立刻扫了眼流翠,复又看了眼娄阳,均低头做着分内之事。
“爹爹,你在侮辱锦儿。”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是直直闯入所有人的耳里。
娄锦朝流翠走去,面上带着愠怒,只道:“流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呆在府里,呆在锦儿身边,她怎么不是黄花闺女。”
那边吓得心脏乱跳的全妈妈差点晕了过去,听到娄锦这话,她一双眼死死盯着流翠。
流翠愕然,心里却异常沉重。
“我是男人,她是不是处子之身,我会不清楚。”娄阳嫌恶的目光扫了流翠一眼,那一眼,让所有人再次盯着流翠,好似要把她拔了一样,看看她到底是烈女还是**荡(和谐)妇。
一股极为羞耻的感觉从心底膨胀,几乎要压迫她的心脏,流翠望着万宝儿,二夫人,您为流翠说句话啊。
但,她看到的只有万宝儿低头扯了下帕子,这个轻微的,掩饰的动作。别的,再没有了。
蓦地,她的心冷了。
在大齐,一个丫鬟败坏门庭,荒淫无耻是要浸猪笼的!她浑身颤抖了起来,回过头来望着娄锦,立刻跪了下来,“大小姐救我。”
娄锦扫了众人一眼,手垂在身侧。
流翠能看到她碧青的裙角静静地垂着。
“爹爹,说到底你就是看不起锦儿,坏了锦儿丫鬟的名誉,还想让她去死!”娄锦哭了起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爹爹,流翠只是一个丫鬟,她的命是不值钱,与你们而言轻如鸿毛,贱若泥潭,可她一心对我,锦儿和娘要离开了。您就不能顾着娘对您的情意,好好待流翠吗?锦儿不奢望她有二娘一样能入您的心,只求您收了她,让她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最后这话,她几乎是吼出来,那话语里有压抑的失望和痛苦。听得人不禁动容。
流翠身子一颤,不敢置信地抬头,深深望着眼前的大小姐。看她因为激动跪着的身子微微朝前,一双纤细的手撑在地面,眼眶中的泪刷地落下,滴在地上,变成一滩水渍。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从心底升了上来,压得流翠说不出话来。
娄阳沉默了。他望着方芸儿,手上的休书被握地死紧。他以为,等有一天他腻了她,也会递上这么一个东西。却没想到,今天竟是她先递上了。
“谁说你娘要离开了?”娄世昌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地夺过那张休书。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把那信撕得粉碎,豁然撒开。
“以后谁都别说休妻之事!”娄世昌怒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能闹得起这事?一旦方芸儿离开娄府,娄阳光靠万贵人能得到什么?
方芸儿站了起来,拉起娄锦和流翠。面色沉若死水。她深深望了眼娄阳,低低说道:“你真让我失望。”
就所有人僵硬的神色中,方芸儿走到娄阳面前,再次递上一张信,同样的笔记,同样的字。
娄阳几乎要跳脚,怒气冲冲道:“疯了,你真的疯了!”
“我没有疯,我很清醒。娄阳,十二年前我感激你愿意娶我,愿意接纳锦儿。我们这两个外姓人占用娄府大夫人大小姐的名头太久了。我让你忍受人前被羞辱的痛苦,我更让你忍着恶心还要与我圆房。我,方芸儿对不住你!”
这话清幽幽的,却在娄阳心底打下一个重锤!
娄锦撇开头,如果可以,她绝不希望这话是从娘的嘴里说出来。她听着,心都跟着发疼,一阵一阵地抽疼。
“锦儿并非你亲生,我不能求你与对她能像对待蜜儿一样。可她小小年纪,心思敏锐。我没有考虑到她,更没有脸皮地嫁给你,是我不好。”她搂着娄锦,心头的愧疚将她的眼眶逼得发红。
万宝儿见此,顿时生了怒气,娄锦一个野种,难道她还想让娄阳公平对待娄锦和娄蜜?哼,异想天开!
“签吧。你签下休书,我会感激你的。”她话落,朝乌嬷嬷点了点头,乌嬷嬷扶了她,回头朝流翠问道:“是要走还是留下来?”
流翠看了眼万宝儿,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娄锦哭红的眼,心里头繁杂纷乱,她低下头,她不能就这样走了,她和万公子还有婚约!
“我想留下。”
乌嬷嬷冷哼了声,果然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
“站住!你们要去哪里!”娄阳跨上前两步,他不能让她们走,绝不能!
正厅外宽广的坪场上站着三人,夏日的第一道曙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拉着长长的影子。他们的背影决绝,脚步亦不慌不忙。
好似从没有听到娄阳的话。
娄阳急了,冲上前拦在方芸儿面前,目光中有嗜血的阴狠。他不允许一切脱离他的控制,他恨她竟然挑战他的权威。
“芸儿,你应该知道,你被我休了,对锦儿才更不好。你忘了,武家当初的婚书上写着定亲对象是娄府大小姐!”想到此,他得意了起来,不是说一心为了娄锦好吗?那就为娄锦留下来!
微微挑了下眉,娄锦朝方芸儿看了过去,只见方芸儿明显一僵,看着娄锦,只觉得心头疼痛难耐。她到底要怎么办?
娄锦抬头,盯着娄阳,目光尤为清澈,“爹爹,那蜜儿呢?为何你迟迟不给她婚配?”
万宝儿听言,更是得意地挑眉,你还担心蜜儿?娄锦别以为你这辈子就是荣华富贵,一辈子好命。你就是个野种,就该享受野种的待遇。
她笑了笑,“蜜儿这些日子不舒服,京中谣言四起,待谣言散了,二娘再安排她的。你就留下来,蜜儿醒来没看到你,要闹的。你可是她的好姐姐。”万宝儿打算改变策略,方芸儿被休她乐意得见。但娄锦必须留下来。
一则牵制方芸儿,二则是牵制武世杰!
她朝娄阳投去一眼,两人多年默契,早知道彼此的意思。
留下娄锦?
那方云儿?就让她走?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心底好似长了一株刺,时不时地刺一下,他脑袋发疼地望着方芸儿。
“她要走就让她走!”娄世昌站了起来,留下娄锦自是最好,娄锦年纪小,好拿捏。方芸儿生了去意,强制留下,必然适得其反。
放她走,而她的心还在娄锦这,她一定还会帮着娄府。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