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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其他人都回来了,屋里又挤得满满的,一个个重新坐到凳子上。这一个钟头要坚持到底,有人觉得是件快事,有人觉得是种惩罚,有人从中得到乐趣,有人直打哈欠,就看你对音乐是真欣赏还是假欣赏。对安妮来说,这可能成为心神不宁的一个钟头。她若是不能再一次见到温特沃思上校,不和他友好地对看一眼,便无法安安静静地离开音乐厅。
大伙重新坐定的时候,位子发生了很大变动,结果对安妮倒颇为有利。沃利斯上校不肯再坐下,埃利奥特先生受到伊丽莎白和卡特雷特小姐的邀请,实在不便推托,只好坐到她们两人之间。由于还走了另外几个人,再加上她自己又稍微挪了挪,安妮得以坐到一个比先前离凳子末端更近的位置上,这样更容易接近过往的人。她要这样做又不能不拿自己和拉罗里斯小姐相比,就是那个无与伦比的拉罗里斯小姐。可她还是这样做了,而且结果并不十分愉快。不过,由于她旁边的人接二连三地早就离去,到音乐会结束之前,她发觉自己就坐在凳子尽头。
她就坐在这样的位置上,旁边有个空位。恰在这时,温特沃思上校又出现了。她见他离自己不远。他也见到了她。不过他板着面孔,显出犹豫不决的样子,只是慢慢腾腾地走到跟前,和她说话。她觉得一定出了什么事。变化是毋庸置疑的。他现在的神色与先前在八角厅里的神色显然大为不同。这是为什么呢?她想到了她父亲,想到了拉塞尔夫人。难道有谁向他投去了不愉快的目光?他谈起了音乐会,那个严肃的神气就像在厄泼克劳斯一样。他承认自
已有些失望,他本来期望能听到更优美的歌声。总之,他必须承认,音乐会结束的时候,他不会感到遗憾。安妮回答时,倒是为演唱会辩护了一番,不过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话说得十分委婉动听。他的脸色变得和悦了,回话时几乎露出了笑容。他们又谈了几分钟。他的脸色依然是和悦的,他甚至低头朝凳子上望去,仿佛发现有个空位,很想坐下去。恰在这时,有人碰了碰安妮的肩膀,安妮趁势转过头来。碰她的是埃利奥特先生。他说对不起,还得请她再解释一下意大利文歌词。卡特雷特小姐急切希望了解下面要唱的歌曲大致是个什么意思。安妮无法拒绝,但是她出于礼貌表示同意时,心里从来没有这样勉强过。
她虽然想尽量少用点时间,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花费了好几分钟。等她腾出身来,掉过头像先前那样望去时,发现温特沃思上校走上前来,拘谨而匆忙地向她告别。“祝你晚安。我要走啦。我得尽快回到家里。”
“难道这支歌曲不值得你留下来听听吗?”安妮说。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使她更加急切地想怂恿他留下。
“不!”他断然答道,“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让我留下的。”说罢,当即走了出去。
嫉妒埃利奥特先生!这是可以理解的唯一动机。温特沃思上校嫉妒她的感情!这在一周以前,甚至三个钟头以前,简直叫她无法相信!一时之间,她心里感到大为得意。可是,她后来的想法可就复杂了。如何打消他的嫉妒心呢?如何让他明白事实真相呢?他们两人都处于特别不利的境地,他如何能了解到她的真实感情呢?一想起埃利奥特先生在大献殷勤,就令人痛苦。他的这番殷勤真是后患无穷。1
下卷·第九章
第二天早晨,安妮愉快地记起她答应去看望史密斯夫人,这就是说,在埃利奥特先生很有可能来访的时候,她可以不呆在家里,而避开埃利奥特先生简直成了她的首要目标。
她对他还是十分友好的。尽管他的献殷勤成了祸根,但她对他还是非常感激,非常尊重,也许还颇为同情。她情不自禁地要常常想到他们结识时的种种奇特情况,想到他凭着自己的地位、感情和对她早就有所偏爱,似乎也有权利引起她的兴趣。这件事太异乎寻常了,既讨人欢喜,又惹人痛苦。真叫人感到遗憾。此事若是没有温特沃思上校她会觉得怎么样,这个问题无需再问,因为事实上是有位温特沃思上校。目前这种悬而未决的状况不管结局是好是坏,她将永远钟情于他。她相信,他们无论是结合还是最终分手,都不能使她再同别的男人亲近。
安妮怀着热烈而忠贞不渝的爱情,从卡姆登巷向西门大楼走去,巴思的街道上不可能有过比这更美好的情思,简直给一路上洒下了纯净的芳香。
她准知道自己会受到愉快的接待。她的朋友今天早晨似乎特别感激她的到来,虽说她们有约在先,但她好像并不指望她能来。
史密斯夫人马上要她介绍音乐会的情况。安妮兴致勃勃地回忆了起来,史密斯夫人听得笑逐颜开,不由得十分乐意谈论这次音乐会。但凡能说的,安妮都高高兴兴地告诉她了。但是她所叙述的这一切,对于——个参加过音乐会的人来说,那是微不足道的,而对于史密斯夫人这样的询问者来说,则是不能令人满意的,因为有关晚会如何成功,都演了些什么节日,她早就从一位洗衣女工和一位侍者那里听说了,而且比安妮说得还详细。她现在询问的是与会者的某些具体情况,可是徒劳无益。在巴思,不管是举足轻重的人,还是声名狼藉的人,史密斯夫人个个都能说出名字。
“我断定,小杜兰德一家人都去了,”她说,“张着嘴巴听音乐,像是羽毛未丰的小麻雀等着喂食。他们从来不错过一次音乐会。”
“是的。我没见到他们,不过我听埃利奥特先生说,他们就在音乐厅里。”
“伊博森一家去了吗?还有那两个新到的美人和那个高个子爱尔兰军官,据说他要娶她们其中的一个。他们也到了吗?”
“我不知道。我想他们没去。”
“玛丽·麦克莱恩老太太呢?我不必打听她啦。我知道她是从不缺席的。你一定看见她了。她一定就在你那个圈圈里,因为你是同达尔林普尔夫人一起去的,不用说就坐在乐队附近的雅座上。”
“不,我就怕坐雅座。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那都会叫人觉得不自在。幸好达尔林普尔夫人总是愿意坐得远一些。我们坐的地方好极了,这是就听音乐而言的,从观看的角度就不能这么说了,因为我好像没有看见什么。”
“哦!你看见的东西够你开心的了。我心里明白。即使在人群之中也能感到一种家庭的乐趣,这你是深有感受的。你们本身就是一大帮子人,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要求。”
“我应该多留心一下四周,”安妮说。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明白,她其实没有少四下留心,只是没怎么见到目标罢了。
“不,不。你在做更有意义的事情。不用你说,你昨天晚上过得很愉快,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得出来。我完全清楚你的时间是怎么度过的。你自始至终都有悦耳的歌曲可以倾听。音乐会休息的时候可以聊聊天。”
安妮勉强笑笑说:“这是你从我的眼神里看出来的?”
“是的,的确如此。你的面部表情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你昨天晚上是和你认为的世界上最讨人喜爱的那个人呆在一起,这个人现在比世界上所有的人加在一起还更能引起你的兴趣。”
安妮脸上刷地一红。她哑口无言了。
“情况既然如此,”史密斯夫人稍停了停,然后说道,“我希望你尽管相信,我懂得如何珍惜你今天上午来看我的情分。你本该有那么多更愉快的事情要做,却来陪伴我,你真是太好了。”
这话安妮一点也没听见。她的朋友的洞察力仍然使她感到惊讶和狼狈。她无法想象,关于温特沃思上校的传闻怎么会刮到她的耳朵里。又沉默了一会之后,史密斯夫人说:
“请问,埃利奥特先生知不知道你认识我?他知不知道我在巴思?”
“埃利奥特先生!”安妮重复了一声,一面惊奇地抬起头来。她沉思了片刻,知道自己领会错了。她顿时醒悟过来,觉得保险了,便又恢复了勇气,马上更加泰然地说道:“你认识埃利奥特先生?”
“我与他非常熟悉,”史密斯夫人神情严肃地答道,“不过现在看来疏远了。我们好久未见了。”
“我根本不了解这个情况。你以前从未说起过。我要是早知道的话,就会与他谈起你。”
“说真话,”史密斯夫人恢复了她平常的快活神气,说道,“这正是我对你的希望。我希望你向埃利奥特先生谈起我。我希望你对他施加点影响。他能够帮我的大忙。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