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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呢?为什么末了让丁大夫说“大都克服了”?我以为这代表我的希望,“大
都”就是北京,收复北京,就是抗日把日本赶走了,是我的希望;但那时候
差得远呢,日本人已打到贵州了。他们又问我:为什么摇红旗?我说哪儿有
红旗呀;原来丁大夫治好了小伤兵,他祖母感激,送给“小丁大夫”一个红
兜兜,乡下人的小意思,保护肚子不受凉,只用红布不用别的颜色。丁愿意
拿着红兜兜表示继续抗日,张道藩就说是摇红旗,非要改不可,我说这是风
土人情。张道藩说的时候挺客气,他们对比较出名的人不愿得罪,你一解释,
就算了,这是舆论问题。像郭沫若,国民党明明知郭老跟共产党很接近,但
也不能不敷衍。
赵:总理和重庆的共产党员跟您有交往吧?
曹:有过。我的学生里就有党员。我们学校很像战场,两边学生斗。国
民党在学校里的官多,训导长、县党部书记长都是国民党。
赵:有人说您,讲课从不拿自己的作品作例子,是不是?
曹:那无聊得很,我不喜欢。
赵:《正在想》这个戏是在《家》之前呢,还是之后?
曹:在《家乡》之后。那是胡扯,忽发奇想。关于《家》,我很感谢巴
金。他叫我改编成戏剧,我改动得比较多,他看了也没什么意见。
赵:我觉得巴金的《家》很动人,特别让中学的女学生着迷。您的《家》
似乎提高了一层。
曹:那倒不一定。有很多人读了他的小说参加革命,朝进步方向走,戏
就不会发生这个作用。写戏有一个特点,得集中的写,小说可以散开写。我
写的《家》里的人物瑞珏就比较集中。每个人都有性格,但是得集中几个人,
要不人物就不清楚。《家》这个戏好多演员演过,张瑞芳就是其中之一。
赵:听说《家》头一天在重庆上演,您坐在剧场后排看,有个演员念错
台词,您就在剧场里大声叫起来,有这回事吗?
曹:没有。我从来不敢这样大胆。
赵:抗战胜利的时候您在哪儿?
曹:在重庆。后来到上海,四六年去美国。
赵:我记得文协在重庆张家花园欢送您和老舍先生出国。老舍那天还说
过几句有趣的话。他说:“现在大家都要到美国去,哈巴狗到美国去,回来
还是一条哈巴狗。”
曹(大笑):他会说这种俏皮话。
“文革”中搞得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对
赵:现在海外大家都想弄清楚,你们几位名气大的作家受了些什么折磨。
曹:我的遭遇还算好的。被关了几年,后来又劳改。劳动本来是很好的
事,如果把劳动当惩罚、侮辱,那就不太好了。不只要劳动,而且跟家里隔
离,甚至影响到孩子。一直搞得你神志不清,最后甚至会自己也觉得自己不
对。因为他们成天逼你念叨着:我是反动文人、反动学术权威,剧本上有哪
一点不马克思,不懂什么叫阶级,只有一点正义感、人性论。。。
赵:您的最大罪状是什么呢?
曹:反动呀!反动文人,反动学术权威,三十年代文艺黑线,腐蚀了许
多年轻人。。。真难说,我们写的东西最初出现的时候,还。。有人说过我们
进步。他们逼着你招供,供了以后不但别人相信,甚至连你自己也相信,觉
得自己是大坏蛋,不能生存于这个世界,造成自卑感,觉得自己犯了大错,
不要写戏了,情愿去扫扫街。这种自暴自弃的思想就产生了,这种思想上的
折磨比打死人还厉害。
由香港去北京途中见杜聿明
赵:解放的时候您在哪儿?
曹:在北京。北京的政治协商会议预备会议有我的名字。我是从上海飞
香港,在香港通过地下党员的安排,我们坐了一条北欧的船回国。我们这批
人里头有老一辈的叶圣陶、马寅初,不过十来个人。还有新闻界的赵超构。
我们上船的那天晚上,换了六七家旅馆,躲避国民党特务。我们都穿唐装、
英国海关问是谁,带路的地下党员就说都是做买卖的,塞了二百元港币给他,
就“好、好、好”。坐了小船再换大船,在烟台下船,走了很长一段路才进
了解放区。解放区对我们这些民主人士的招待可太好了,想起来还不好意思。
路上还看到杜聿明。
赵:杜老曾经跟我说,他在山东看到你们这些他所崇拜的文化人回来,
对他的心情改变发生很大的影响。解放后除了被招待得很惭愧以外,您面对
这个新局面还有些什么感想?
曹:那真是高兴。知道国家站起来了,过去有自卑感,挨打挨惯了。过
去,你看,就五月一个月里,就有多少国耻纪念日、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过。
我还赶上二十一条的那件事。。唉,不快活的日子太多了,从四九年以后开
始心里好过了。
周总理不随便说:“你啊,读读资本论吧!”
赵:您回来后,就参加第一届政协是不是?
曹:我参加了。这个名单是毛主席周总理提的,也许周总理提的较多。
在重庆时总理对我们就很照顾。共产党不是有三个法宝吗?这第一个法宝叫
统一战线,很重要。有些进步和不喜欢国民党的人都肯到总理当时在重庆的
办事处去,从三八年起我第一次见到总理,就对他佩服到极点。他知道我们
当时的处境很困难,第一是吃得不够,穿得不行‘重庆夏天热得受不了,冬
天冷得受不了,又不生炉子。他经常找我们谈谈。那时虽然国共合作,和总
理接近还是有危险的,但是世界上就有这么一种人,不怕死、不怕威胁,跟
蒋介石对着干。后来国民党的作风越来越恶劣,我们对当时的政府越来越失
望。那时对国家和自己的前途还能保持信心,得感激周总理。周恩来总理,
我们为什么要在他的名字上加上“敬爱”两个字,这是发自衷心的感情,全
中国人民没有一个人不是这么感觉。我亲自受到他的教诲。他并不是动不动
就说:“你啊,读读资本论吧!”而是说“咱们谈谈”。他谈得有道理,有
说服力,叫人很容易接受。我这一生除了感到毛主席是个伟大的人物以外,
我感觉到周总理给我的影响是很大的。
赵:您以后担任什么职务呢?
曹:作招待。外交部以外的与外国人民之间的来往,基本上是我来管、
像中苏友好协会。那时苏联还没变修正主义,我接待过苏联作家法捷耶夫带
领的一个文化代表团,还有许多零七八碎的事儿。那时候政协里边搞外事活
动的人比较少,因此我就成为外事活动的专家。那时候没工夫写东西,因为
外事任务很急迫。
赵:您到苏联去参观过吗?
曹:去参观过。
赵:您觉得苏联的戏剧艺术究竟有道理没有?
曹:我觉得还是有道理的。我看过他们几个戏,托尔斯泰 (LeoTolstoy)、高尔基 (MaximGarki)、契诃夫的戏。
赵:他们也演过您的戏吗?
曹:演过很多;好像是忽然一阵狂热;大约演了两三千次《雷雨》。但
是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正如同我不愿意讲我自己的作品一样,他们屡次给我
写信要我去看他们演,我不愿意去看。并不是我特别骄傲。第一,我怕出国;
第二,我明明知道他们不懂中文,不知道中国人是怎么回事,我看不会满意,
可是还得说好。他们给我寄了相片,我看了实在不满意。穿的那个衣服就四
不像,他们还觉得挺像。什么团龙袍子,红红绿绿的。走起路来也不同。当
然怎么走路我没看见。。。好多次我都没去,我也没答复。现在想起来是我
的错误,那些人对中国还是比较友好的。我没回信是嫌麻烦,事实上是国内
工作也太多。还有百科全书,问我是不是写了这个,改了那个,我也不想回
信。连日本朋友的信我也没回。这是我个人的一个毛病。
赵:您是什么时候到中央戏剧学院工作的?
曹:四九年先到中央戏剧学院担任副院长,欧阳予倩当院长。五二年,
又当了现在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院长。这个院被“四人帮”糟踏过一阵。江
青老说要救活话剧,事实上,解放后十七年工夫也出了不少好剧本。
《明朗的天》写抗美援朝时的知识分子
赵:您是什么时候写《明朗的天》的?
曹:五三年吧。主题是抗美援朝和反对细菌战。那时美国要是打过鸭绿
江,咱们国家就很危险,所以我始终认为抗美援朝是对的。这戏写得很仓促,
主要讲知识分子对抗美援朝,对美国的不理解。受美国政府政策思想影响的
一批崇美知识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