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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2届-张洁沉重的翅膀-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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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子云这句话,引得陈咏明又一次升起那个欲望——成立一个联合汽车公司,把所有的协作厂组织起来,大家在管理上取长补短,统一管理、组织生产,使散兵游勇式的生产具有更强大的生命力、竞争力。也许,我们会超过日本。为什么不能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呢? 郑子云坐进驾驶室,问道:“谁要不怕死,就上来跟我兜一圈。” 
  陈咏明并不阻拦郑子云。他听说过,郑子云会开汽车,有时在偏远的山区,交通警查得不太严的地方,还和司机轮换开车。 
  吴宾跳了上去。他喜欢郑子云,觉得他通情达理、实实在在,大概不只坐在办公室里划圈。吴宾心里,还有一丝自谴:他过去对部长们下的定义未免绝对了一点。同时他想,万一老头不行,可以帮他一把。 
  吴宾斜眼瞟着,郑子云那只穿着棕色袜子,千层底布鞋的脚,沉着地踏下去了。启动了。“行! 老头子还真有两下。”吴宾看着郑子云转动方向盘,倒车,拐弯,驶出停车场,沿着工厂里的柏油马路兜圈子。 
  “那个姓吕的小伙子怎么没见着? ”郑子云问吴宾。 
  “盖房子的时候摔伤了,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呢。” 
  郑子云显然受了震动,把车子停在路边。侧过头来,严肃地盯着吴宾的眼睛。气氛显得紧张起来。 
  “情况怎么样? 危险吗? ” 
  “肝破裂。危险期已经过去了。” 
  “会留下残疾吗? ” 
  “医生说不会。” 
  郑子云缓缓地转过头去,看着前方。“为什么? 安全措施不够,还是安全教育不够? ” 
  “工程快完了,大概心里有点急。” 
  郑子云说:“这种事总是有征候的。八成事先应该看出来,工程快完的时候,每班班前讲话要特别强调安全,加强检查。” 
  “厂长一直盯在医院里,到小吕脱离危险期才走开。” 
  “这件事,群众有什么反应吗? ”郑子云这才把车子重新启动起来。 
  吴宾警觉地看了郑子云一眼,有一会儿工夫没说话。郑子云立刻感到一种疏远的气氛从吴宾那儿冒出来,并且在他们之中漫开来。他微笑了,他感到吴宾很爱护他们的厂长。即使吴宾不说什么,郑子云也明白了群众对这件事的态度。 
  “不一样。有幸灾乐祸的,这多半是几个带点官衔的人。一般群众都能谅解。”吴宾还是照实说了。 
  “这车,加速过程还是太长。”郑子云转了话题。 
  直到亮起灯盏的时分,陈咏明才送郑子云回城。两个人都累了,谁也不再说什么,车子里,气氛显得很沉闷。陈咏明随手打开了放在右手座位上的录音机,音乐响起来了。 
  郑子云随口说出:“肖邦的《f 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 
  陈咏明也不回头,眼睛盯着黑黝黝的前方,悠悠地说:“念中学的时候,我拉提琴拉得废寝忘食。我爱音乐,它是艺术王冠上的宝石,我也曾想过当物理学博士……可是我却当了厂长。”接着,他轻轻地笑了笑,那种有点苦涩的回味的笑。 
  郑子云默然。 
  他的一生,也像闪电一般在记忆里迅速地闪过……不知怎么,想起了精卫填海的故事。 
  陈咏明忽然把车子打到马路边停下,打开车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大地复苏的气息,让人想到,树枝上,芽苞正在拱出表皮;青草正在冒出地面;小虫子从冬眠的洞穴里伸出自己的触须……很快就会有雷声和雨点。 
  陈咏明和郑子云走出汽车,两人一言不发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没有月亮,夜是漆黑的。 
  陈咏明说:“冬天,星星好像离我们远一些,而夏天,星星就显得近得多,也亮得多。有月亮的时候,就看不见星星,有星星的时候,就看不见月亮。” 
  “你喜欢星星还是月亮呢? ” 
  “月光下,即使穷凶极恶的东西也显得温柔了,而且还有一种朦胧的神秘感,而星空却给人一种孤独感。你会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你和那无垠的苍穹是相通的。” 
  郑子云体味得到,人所害怕的不是受到伤害,而是受伤之后的荒凉孤寂之感。他自己呢,有多少次也是这样仰望过寒冷而寂寞的星空啊。 
  陈咏明的语气里,带着冷峻的固执:“有人要查我的账,说我胆子太大了,一定是扣了应该上交的利润给工人盖房子、盖养鸡场、挖鱼塘。我没底儿的话,胆子大得起来吗? 汽车厂过去的账乱透了,几任厂长,投有一个查过账。我一本本地查了,三项基金根本就没有动用过。这个底儿,没有一任领导知道,连财务也不知道。 
  现在,国家不是允许三项基金捆起来用吗? 退一步说,就算我用二百万元钱给大家盖房子,算得了什么? 有些项目上下马一浪费就是几个亿,谁也不负经济责任。要打官司就打吧,我不相信我打不过。就算我摊人了成本又怎么样,现在哪个厂不这么干? 要查大家都查。如果不让这么办,国家就拿出个解决的办法来。我给国家上交的利润一个不少,还超额了呢,能犯多大的法? 在现行体制下,采取一些‘变通’办法,解决厂里的主要矛盾,有什么不可以呢? “ 
  郑子云并不答腔。他知道,像陈咏明这样的人,需要的不是同情和怜悯,而是理解和支持。为这样的人担心是多余的,对他能不能坚持下去,不应该怀疑。 
  “您还记得我进厂之前,您和我的那次谈话吗? ” 
  “记得,当然记得。” 
  “当时厂子里的情况,您比我清楚。刚来头一个月,我收到几百封群众来信。其中百分之七十是呼吁厂领导给职工解决生活问题,百分之二十是其他问题。有关生产方面的只有百分之十…… 
  这不能怪群众,生活问题不解决,他能有多少心思用在生产上? 谁能一扑心思跟你走,你算老几? 你再有能耐生产也上不去。生产上不去,工人生活安排不好,企业管理不好,我这个厂长要负责任的呀! “ 
  “群众来信你都看吗? ”郑子云插问。 
  “当然看。因为你可以从这些信里看出群众在想什么。一个厂长,不知道自己的工人想什么,怎么能管好工人,又怎么能管好自己的工厂呢? ” 
  郑子云微微地怔了一下。这样认真对待群众来信的领导有多少呢? 虽然郑子云并不一定赞成每位领导同志都这么做。领导嘛,就是领而导之。太具体的事,可由经办同志去解决。但他又觉得陈咏明这样做,极其难能可贵。一个好厂长,那是没有白天黑夜、没有上下班之说的。到班上,就像上了战场,除了生产上的种种问题需要及时处理,几千名职工以及他们家属的吃、喝、拉、撒、睡全得管。哪有时间读这些信呢? 除非不睡。这不要累坏人吗? “工人的要求并不高,咱们国家的工人是有觉悟的。我头一次召开职工代表大会的时候,在会上宣布了三个目标:一是生产要上去;二是企业整顿要高标准地达到验收水平;三是生活上要为职工办十件好事,低标准地还上‘四人帮’时欠下的账……职工们很高兴,又担心困难太大,完成不了。他们对我说,‘只要把房子这一件事办成,其他九件也算办成了。这可不是吹糖葫芦,房子的事,顶难了。’您听听,我们的工人多好,我能不受感动吗?我能不从这里头受到教育吗? ” 
  郑子云觉得喉头发紧。有些人,干社会主义的本事不大,整人的本事可是大得很。他要是养着、歇着也好。不,他不干,也不让别人干。他们心里,还有没有共产主义理想了呢? 陈咏明接着自管自地说下去:“说我笼络人心,叫我福利厂长,我觉得很光荣。说这种话的人真是蠢到了极点。谁要想把生产搞上去,不抓生活是做梦。我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生产。部里批评我只抓生活不抓生产。为什么我月月、季季超产? 就是因为抓了生活,调动了职工的积极性。你说我抓生活不好,可是别的厂还来学习。说明厂长们已经注意到了生产和生活的辩证关系。 
  “说我撤消大庆办、政工组,是路线性错误。全国三十六万个企业,各行各业千差万别,都按大庆一个模子去搞,然后按大庆那六条验收,那么我的厂子生产上不去,工人没饭吃谁管?!”陈咏明把手里的半截香烟狠狠地向脚下丢去,烟头上的火星,在漆黑的夜色里飞溅开去。他一收方才那种愤然的情绪,对郑子云说:“净听我在这儿发牢骚了,你一定饿了吧,上我家吃晚饭去,我好像还有一点泸州大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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