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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照这块垫子做张床吧!”
一般都是看床配褥子,这次父亲是看褥子配床。这块海绵垫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抄走。抄家时,林彪曾指示把抄来的东西搞个展览,让群众看看贺龙生活有多“奢侈”。抄家的清单送到林彪那里,他又下令不办展览了。抄家的报告也说“不办为好”。我明白原因。“文革”前,父亲收养十几名烈士子弟,家里生活是随便而俭朴的。记得国家最后一次卖公债,父亲说:“我买三千。”工作人员笑了,问:“老总,你知道你有多少存款吗?”父亲一怔:“有多少?”工作人员说“全买了也不够三千。”
如果给父亲办抄家展览,等于宣传贺龙生活的艰苦朴素。
粉碎“四人帮”后,我们列清单要求归还抄走的私人财产,第一项就提出那块海绵垫。虽然海绵垫早已不算什么了,但这块海绵垫是周总理送的,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
现在,这块海绵垫已经传到我儿子手中,就铺在他的床上。
谈到贺龙的“行”,他走路有个“毛病”。稍作留意你就可以发现,他走在胡同或走廓里时,从不走中间,总是靠近一侧,时不时地要用手敲敲墙。
“爸爸,你敲什么呢?”我曾好奇地问。
“噢,习惯了。”父亲笑了,他并没意识到这个动作对现在的人来说难以理解,“过去斗争严酷,怕有夹壁墙,走哪儿都敲敲,防备着,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贺龙一生,走遍天下,离不开马和汽车,“文化大革命”中,贺龙在交给中央的检查里说:“我过去喜欢马,现在喜欢汽车,喜欢一个快。”
这一切都不难向历史寻找原因。贺龙少年时曾以赶马帮谋生路,对马的喜爱便容易理解。他经常挂在嘴头上的是马经,喜欢说的一句话是“马通人性”。
贺龙一生千次万次谈论马。谈得最动感情的一次是长征走到“东布子”、“西布子”一带宿营,准备第二天打一恶仗,然后就可以向甘肃会宁地区与一方面军会师了。
营地静悄悄,战士们喝过野菜汤便躺下闭了眼。全军吃野菜,打恶仗,行万里路,体质恶劣到极点,必须减少一切不必要的体力消耗。
贺龙骑着他那匹高大、烈性的枣红马,到各部队检查一圈回来,钻进帐篷,朝行军包上一躺就合上眼。据跟随他的警卫员唐云清老人回忆,贺龙那一段瘦得厉害,脸色青灰,胡子遮了近半张脸。他并没入睡,闭目养神一段,小声问:“小鬼,听到部队有什么思想活动吗?”
“要打仗,司务长动员杀马,谁也舍不得杀。”唐云清又叹口气:“唉,老总说马通人性,一点不假。长征一路,跟战友一样,怎么能杀呢?哭了好几个,都说宁愿饿着肚子打仗。”
沉默片刻,贺龙悠缓地说:“我们红军是最懂得情谊,最讲情义的。这些马都是跟着我们从枪林弹雨,南征北战中一同冲杀出来的,谁能忍心杀?我那匹枣红马也是五次要杀,五次没有杀,人勒紧裤带挺一挺也就挺过去了。”
“马不能杀。”唐云清望住贺龙说,“过雪山,过草地,单是咱这匹枣红马就救过五十多个战士,马背上驮着,马尾巴上揪着,借一把力就挺过来了,我计算过。”
“过湘水时,遇上洪水,要不是枣红马冲浪过河,我早就去见马克思了。突破乌江时,遇上山体崩塌,要不是枣红马反应快,一跃几丈,我早被巨石砸烂了……”贺龙的两眼稍闪开一条缝,马上又合拢了。声音有些喑哑:“这匹千里驹有大恩于我贺龙啊……”
然而,当唐云清一觉醒来时,贺龙不见了,枣红马也不见了。正在吃饭的战士们,碗里有了肉。唐云清意识到什么,飞跑着去寻找贺龙。在一块山岩后,他墓地立住了脚,半晌作声不得。
贺龙背靠山岩坐在那里,马鞭捧在怀里,大颗大颗的珠泪从脸上滚落,点点滴在马鞭上。
“老总——!”
唐云清叫了一声,扑过去,抓住贺龙的两手摇着,再说不出一句话。他也哭了。
过了很久,贺龙鼻音喃喃地叹出一声:“唉,饿着肚子打恶仗,会多死多少战士?战士战马不可皆得啊……”
曾经跟随贺龙打天下的老人们都说,贺老总爱马如命。只有为革命,他才会不惜牺牲生命,不惜牺牲马。
进城后,父亲贺龙弃马坐车。因为城里是不允许你骑马乱跑的。他开始是坐美国吉普,后改坐一辆青绿色的“别尔克”牌轿车。保卫部门多次劝他,说土匪多。不要坐车乱跑。他总是笑着把手一摆:“我骑马不怕土匪,坐车还会怕土匪了?”
1954年贺龙调北京,组织上为他配一辆吉姆车。吉姆车底盘软,他不喜欢,只喜欢吉普车。外出打猎都要坐嘎斯六九。
从进城到“文化大革命”,父亲的专车改换几次,从美国吉普换成“别尔克”,换成“吉姆”,换成“吉斯”,又换成国产的“红旗”车,始终不曾改换的是他坐快车的习惯。记得每次坐车,他总要说一声:“开快点。”如果司机开太慢,他就认真问一声:
“你吃饭了没有?吃了为啥开不动车?”
父亲喜欢一个快,工作节奏快,生活节奏快,行路自然要求快。为了快,他很喜欢坐飞机。
第一次坐飞机,许多人劝贺龙:“要坐飞机就坐男飞行员的飞机,女飞行员应变能力差,体质不如男飞行员,意志也不比男飞行员……”
贺龙把手一摆:“你们这样说,那我就偏要坐女飞行员的飞机,我就不信那一套。”
以后,父亲贺龙就喜欢坐女飞行员的飞机。他曾充满感情地说:“一个女孩子上天开飞机,要有多大的勇气和牺牲精神?要说危险,人家不危险吗?只要可能,我就坐女飞行员的飞机。”
贺龙生与死元帅的休息和娱乐
元帅的休息和娱乐
休息时,有人喜欢清静,父亲贺龙喜欢“人间烟火”。
我们家的巷口新添一个小饭馆,我发现后告诉了父亲。没过两天,他问我:“你知道那个小饭馆是怎么来的吗?”我摇头:“不知道。”父亲笑着说:“是从上海迁来的。”我叫起来:“啊,你去吃过了?”父亲笑着点点头,带了一种感慨的神情:“人,不食人间烟火不行。进城了,官做大了,想食人间烟火就难多了……”
我理解父亲。他过去一刻也没离开过群众,整年整月整天生活在老百姓之中。现在难了,想出去散散步都不行,保卫人员要拦阻。而且,一到群众中就会被包围。他那两撒胡子又“目标显著”,一露面就受围观,这很使很苦恼。有次他要去街上走走,保卫人员要求他戴口罩,他不戴。保卫人贝说,“你戴上口罩还可以走越街,你不戴口罩,只怕一出大门就迈不开步了。”
事实正如保卫人员所言。于是,要上街就只好戴口罩。父亲曾忧虑:“越到外面活动少,越戴口罩,老百姓就越觉稀罕,我们就越无法正常地与群众在一起了。这怎么行呢?”
在一次政治局会议上,别人发言谈的都是党和国家的大事,到贺龙发言时,却出乎人们意料地说:“该讲的大家都讲了,我没啥补充。我说总理啊,我们多吃点人间烟火怎么样”我那儿开了个小饭馆,卖的馄饨可真好吃。”
有人不明白贺龙怎么在政治局会议上说起饭馆和吃馄饨来,周总理明白,望着贺龙忽然一笑:“这个提议好,我跟你去吃。”
陈毅忽有所悟地哈哈大笑:“算上我一个!”
晚上,贺龙和陈毅陪着周恩来总理到我家巷口的小饭馆吃了一顿饭。
从来也没见父亲回家来表现得那么高兴,眉眼嘴巴笑成弯弯的月牙,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不停地说:“开了一个好头,开了一个好关。”
这以后,他们多次“溜”出去,在东单东西等热闹处,在街头巷尾的小馆子,食人间烟火,与群众随便聊天,了解到不少社会生活的真实情况。
有一次,父亲后半夜才回来。母亲问:“怎么回来这么晚?”父亲一脸粲然:“会散得晚。”母亲疑惑地打量他:“开会?开会能开出一身汗?”父亲哈哈大笑:“我跟总理去当了一回清道夫。”
原来,会议是晚上十点多钟结束。贺龙提议,出去走走小巷,周恩来说:“走小巷还走不出公仆,我们去扫马路吧。”
“要得,”贺龙和陈毅同声响应,“今晚就当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