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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的是,拓跋焘尚未来得及采取行动,本就破败的伽蓝寺便经历了又一场血与火的洗礼。宿卫与婢女的鲜血染红了清晨的朝霞,残垣断壁一夜之间彻底化为灰烬……
帝王猛然从噩梦惊醒,汗水湿透了衣襟,镇定片刻,扬手拭去额前的汗珠,声音颤抖对着殿门外大嚷,“宗爱,宗爱——给朕滚进来!”
殿门吱拗一声被推开,诡异的回音在空旷的殿宇荡漾开来,“万岁。”
该死,答话的居然是贾周。“朕做了个噩梦。”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心跳,大手无力地撑着前额,“没事了,没事了……你,下去吧……”忍不住抬头轻问,“宗爱呢,去了哪里?”
“昨儿傍晚时就不见了人影,直到现在也没见回来。”
“去,给朕把他找来……”
然而去了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此时正安详地倒在爱人的怀里。身上的几处箭伤汩汩地淌着血,染红了女人淡粉的罗裙。
“哭什么?咱家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见到那金纽就知道要出大事,所以就慌慌张张地跑来报信……”
哽咽的雁落羽忍不住哭出声来,靠着粗壮而嶙峋的洋槐树将垂死的人儿紧紧抱在怀里,“宗爱,宗爱!你不能死……不能死……答应我,活着,……”用力捶打着愈渐冰冷的身躯,恨不能冲进鬼门关把他拽回来。
“呵,这不挺好的吗?咱家开心着呢!你欠了咱家的情,来世说不定会嫁给咱家。咱家等着那一天,开心着呢!”
“不值得,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满是鲜血的小手紧捂住即将出口抽噎。她从没爱过这个家伙,甚至有些鄙视他。他卑劣到甚至用死来勒索她的来生——
然而,她屈服了,她知道,轮回里,从此有了他……
垂死的人艰难地喘息,笑望着泪水朦胧的眼睛,“幸而你腹的小皇没事,我欠你的情分总算是还了……来世,不做宦官了……不再臣服于他人……若有人逼我,咳咳咳——杀,杀……”
“什么人情?”始终不清楚她头一个孩胎死腹的事,“人之将死,为什么还要立这样的毒誓?宗爱,我恨你,恨死你了!”放肆地咒骂,却始终没有放开怀里的人。终于在轮回看清了一段纠结的始末,父亲的死,暗巷里的枪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全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恨吧,恨吧,既然不爱,恨着也好……”放肆地攥紧与他一样冰凉的小手,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一挺,渐渐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夜风在稀疏的林间穿行,新和着风儿匆匆的脚步唱出凄婉的歌声。瞬间推翻了以往对于爱情的一切定义,她不相信这触目惊心的血泪不是爱情。
人在危难,她的港湾在哪儿?
锦绣堆里的胭脂水粉,万寿宫的殿阁重重,亦或抱着美人吟诵着腻死人不偿命的《玉台新咏》……信誓旦旦的承诺,那有什么用?
点起一堆野火将离人的尸首付之一炬。传说,一个人来生的归宿便是今生葬他的人。她原可以避免来世的不幸,然而她无力扭转主宰轮回的业力。
你必须这么做——
这才是宿命!
妖佞在夜色下张开了第三只眼睛,一个落在地狱里的女人居然痴傻到用神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四下里都是嗜血的厉鬼,唯有暴露出卡莉一般狰狞的面孔,就像咖喱大师供奉的那些震慑妖魔的明王,去降服贪婪的兽性。
魏宫旧制,子贵母死 第266章 深闺艳妇御伞黄英
那一夜,宗爱跟着伽蓝寺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把守宫门的侍卫说他手持御赐的金牌出了宫门。唯一让拓跋焘感到欣慰的是,他的奴儿还活着。见鬼的是,对方并没有在焦黑的灰烬现身,只在焦黑的石门上沾着胭脂留下了几行小字:
打开半个月亮,
收起又见艳阳,
来时莲华初放,
去时菊花正黄。
母平安,望君勿念。
这是什么话?即使他没有给过她任何尊贵的名分,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女人。弄丢了一双妻儿,他能扔在一旁置之不理吗?可那个谜语究竟是什么意思,大概是寻找她的线索吧?另外一层意思可能是,不希望他大张旗鼓的张榜寻人。
胡思乱想过,而他不相信这个女人会跟着一名去了势的宦官携手私奔。往好处想,大概是想隐匿于市井山林,安安稳稳地替他把小皇生下来。
“回宫吧。”望着眼前的一片荒凉长长吐出一口气,再次陷入深深的迷茫。既然她不希望被打搅,他就暂时放她松口气。眼下最重要的是查出这把火是什么人放的。
高欢儿正与贞贤谈论起宗爱忽然失踪的事情,忽听廊下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大门咣当一声被侍卫踢开,贾周哗啦一声扯开了圣旨……
“冤枉啊!就是借欢儿一万个胆,也万万不敢做出这样的事!”话音未落,仗剑的侍卫已将奋力挣扎的女架了起来,环廊上回荡着女人尖锐地嘶喊,“我要见万岁,让我跟万岁解释……”
贾周笑容轻蔑,“万岁爷不想听你的解释。”
“公公,公公,求公公替我求情,万岁爷真真是冤枉了欢儿……”
“书女没了,万岁爷的心情极差。打入冷宫已是格外开恩了,你就别在这儿哭哭啼啼的了。咱家可不是宗爱,做事得先想着自己的脑袋。要怪就怪你那枚金纽,那就是你纵火行凶的证据。”
“那纽扣乃是世嫡皇孙命人送来的,怎么会是杀人放火的证据?”
“你的意思是说,书女的死许是太所为?”瞄了眼押送人犯的侍卫,轻轻一摆手,“先照万岁的旨意把人送去冷宫,咱家一定找机会把娘娘的话告知万岁,烦劳娘娘慢慢地等。”
慕容纬世被慕利延诛杀,其弟慕容叱力延等八人自吐谷浑投奔北魏,内宫私情暂时被压在了大张旗鼓的封赏背后。拓跋焘对外宣称西秦公主乞伏氏没了,还亲自写了一篇情深似海的祭以示悼念。
真的是晃儿所为吗?比起高欢儿因争宠而起杀心,他更不愿意看到凶手是自己的儿。如果当真是拓跋晃所为,总该有个合理的动机。
而大司徒崔浩抓住了万岁爷此时的心理,请求只留下符合祭祀典章的五十七所寺庙,取消其余重复的寺庙和过小的神祗。对太心存顾忌的拓跋焘果然同意了他的建议。
雨一直下,汲水的宫女们撑着伞在水井边嬉戏。帝王的神情有些疏离,远远望着一群青春靓丽的身影。
“万岁,该用药了。”
一年多的时光,南征北战,纳降了吐谷浑,熬死了柔然的敕连可汗。因为长久的焦虑,感觉身体大不如前,机械地接过泛着药香的青瓷盖碗,嘴里默默叨念,“打开半个月亮,收起又见艳阳,来时莲华初放,去时菊花正黄……”砰的一声放下盖碗,疾步冲向御榻,“来人哪,替朕找身衣裳,朕要出宫,现在就去!”
带了几名近身侍卫,撑着把纸扇跨在高高的马背上,几乎走遍了京城内的大街小巷,期望能在如画的雨雾看到那袭羸弱的身影。不,或许已经不再娇弱了,算一算,一年多的时光,他那皇儿该有七八个月了。
如果当初那个孩只意味着爱情,现在却有了更深一层的意义。他与太之间的摩擦若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他会考虑一个新的继承人。
这是他的机会,幸而她不属于宫里……
时近傍晚,一无所得。雨越下越大,带着几名近身侍卫进了临街的一间小酒馆。
品咂着并不怎么可口的烈酒,单单是为了暖暖身。忽听旁边一桌酣醉的酒客询问道,“敢问壮士,这把纸伞是出自菊夫人店里吗?”
“伞?”瞥了眼桌角边纸伞上的菊花,一时间不知所云。菊夫人是哪位?听起来很让人向往。唯爱菊花,不由生出几分遐想。
男人嘛,孤单得太久了……
“去年,这南市的坊里住进来一个有钱的寡妇。见过面儿的都说像仙女,哦,也有人说是妖精变的。靠卖伞为生,一把伞要五百两纹银,每把伞上必绘着菊花,京的公王孙争相购之。我看兄弟气度不凡,想必买的起。”
拓跋焘不以为然,淡淡摇了摇头,“卖伞多半是假,怕是见不得人的皮肉生意。”什么伞能卖五百两银,公王孙还趋之若鹜?
“这您可就错了。那妇人从来不见人,婢女将订制的伞送出门,客人拿了便走。”
“还有这等怪事?”如今这天底下多的是不可理喻的事,贵族出身的纨绔弟就像是一群吃了迷药的疯。
“传言曾有皇室弟不惜重金,但求一盏清茶。结果,还是被挡在了门外。而越是这样,那菊夫人的身价就越高,想见她的人就越多,无奈,只能捧着把雨伞兀自遐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