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发顾不上理,两眼红肿,布满血丝。晚霞抱怨他,“没有金刚钻,别揽大瓷盔”。他说:“既然接了这副担子,咬着牙也要干好。”他根据其它大队“抓主要矛盾,繁事简办”的经验,先把地分下去,把牲畜农具拨拉开,以免影响种麦子。他们把地分成三类九等,好赖搭配,按顺序抓阄,凭运气谁也甭怨谁。牲口作价,几户分一头,可以伙着使,也可以归一户,谁要谁掏钱。小农具挺零碎,不好分就折价卖,然后给各户分钱。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挺复杂。特别是分地,块块量,户户算,人口少的,一块不够一个垄儿,不能种还得调。不调没话说,一调是非就来了。挑肥拣瘦,嫌这嫌那,争争吵吵,骂骂咧咧。正忙和晚来还得跑东家说好话,跑西家做工作。别管怎么着,头秋分节总算把地分下去了。这些日子可把正忙忙坏了,回家脑袋一挨枕头就呼呼睡着了。
石大夯卸了任,没了工作,成天闷在家里无所事事,觉着没啥意思,不免长吁短叹。小俊见他这个样子,就嘟嚷他:“这是自找!全县都分了,你硬看不惯,还把职辞了,后悔了不是?”
大夯本来心里就烦,小俊责怪几句,气得他把脚一跺,大吼起来:“我愿意,你管不着!”
正在这时,鲁子凡推门进来了。见两口子剑拔弩张,满院子火药味十足,便笑嘻嘻地说:“这是吵什么呀?大老远听着就这么热闹。”
大夯一看老鲁来了,脸上马上有了笑模样,小俊也忙往屋里让老鲁。大夯说:“鲁书记,什么风把你刮来了?你可是大忙人啊!”
老鲁打趣道:“本来我没想来,走到黑龙河大堤上,听见这里起了战争,就赶紧过来看看。”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鲁书记,叫你笑话了。”小俊赶紧沏茶。
在老鲁面前,大夯不愿跟小俊理论,便对老鲁说:“也不知咋的,这一闲下来看什么都不顺眼,看啥都别扭。”
鲁子凡喝口茶说:“你到地里走走看看,就会感到与过去大不相同了。”
“可他就是不出门。”小俊趁机嘟嚷一句。
“大夯,我看你白受了极左线路那么多苦,也没从中悟出点道理。”鲁子凡说,“你想想,自打咱办农业社,哪一步不费劲?甭说办高级社、取消土地分红,富裕中农们反对,就是办初级社,人们真心愿入吗?甭说中农,贫下中农都那么积极吗?我记得你爹就反对哩!”
大夯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鲁子凡接着说:“办社的出发点是好的,为了防止两级分化,让人们都过上好日子。但走得太快了,步子迈得太大了,超越了人们的思想觉悟。”他说到这里,忽然转了弯子,反问:“大夯,你说社员们在生产队干活为什么积极性越来越低?”
老鲁说的是事实,大夯不言语。
“这事我一直在想,从来没有说过。”鲁子凡说,“我读过《资本论》,特别在干校改造的那几年,我读了不止一遍……”
大夯不知老鲁为啥要扯这么远,莫名其妙地瞪着眼听。老鲁接着说:“任何一个政党在夺取政权以后,都要抓建设,建设就要搞原始资本积累。如果说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原始积累主要是在劳资关系中实现的,那么在我们社会主义中国,资本的原始积累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城乡关系中实现的。在工业化过程中,国民收入积累的三分之一来自农业。那么,农民的收入就相对减少了,积极性怎么还会高呢?人们自然会消极怠工,其实是一种消极反抗。”
老鲁这么一指点,大夯的脑袋逐渐开了窍,不住地点着头。老鲁接着说:“大包干之所以深受农民欢迎,就因为‘交够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的全是自己的’,怎么会不拥护呢?”
石大夯在认真听着,思索着,开始醒过闷儿来。
最后,老鲁劝他:“没事到地里走走,看看有什么问题。支书可以不当,问题不能不管,你还是共产党员嘛!”
老鲁这么一说,他突然有些担心。由于分地,今年种麦子插手晚了。天又旱,地需要浇。这么一家一户的种,是不是都能按时种上呢?
这么一想,他就有些不放心,决定到地里看看。
石大夯到地里一看,虽没有集体作战的气势,却满地是人,腾茬的,送粪的,浇地的,那个忙活劲儿,过去从来没有过。
他顺着黑龙河大堤走着,大老远就听见有人喊他。寻声望去,见是罗香香。因她男人在城里上班,每月给她捎钱,过去就没下过地,在家没事就烧香念佛,搞封建迷信。今天她也下地了。他凑过去,打趣道:“嫂子,今天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
“大夯,你倒闲在了,有功夫出来转悠了。”
石大夯见罗香香挑着个水桶担水,虽然只有半筲,却压得她呲牙咧嘴、一仄一晃的。他笑着说:“香香,自打入社,我就没见你干过重活。现在都五十的人了,还卖这个力气,图啥?”
罗香香放下扁担喘口气,用俏皮话回了一句:“这叫受气媳妇上吊——逼的呗!过去有队长操心,社员就是任人摆布的捻捻转儿,往哪儿捻,就往哪儿转。如今地分到户里了,好歹都是自个儿的。我又没有三男两女的,我不卖力气,你说这活谁干?”
这时,李万福也挑着水桶走来,“老支书,快让正忙把机井开起来吧。人们这么肩挑手抬的,不光费劲,效率也太低,进度太慢。再不开机井,就误事了!”
昨天,正忙和晚来商量过机井和扬水站的事。他们村东有三眼机井,村西黑龙河边有两处扬水站。因为忙着分地,没有顾上研究怎么用。现在正是浇地种麦子的节骨眼,天又旱,地不浇根本种不上。怎么把机井和扬水站开起来呢?就去找老支书商量。
大夯说:“过去地是队里的。说浇地,一开机子就浇。现在地分到各户了,这井怎么个用法?谁先浇谁后浇?油钱和工钱怎么出?要好好琢磨琢磨,不然非乱套不行。”
正忙听老支书这么一说,觉得这事挺缠手。眼下磨扇压着手,哪还顾得详细商量!他就找原来的机手小不点儿开了车,浇地顺序抓阄。顺序倒是排出来了,排在后边的就急了眼,吵闹的事时有发生。韩天寿心急,就让小不点儿偷着给他开机井,还塞给他五块钱。小不点儿知道这样违犯纪律,但正忙当着支书,也不敢得罪他这老爷子,后半夜就偷偷给他浇了。没想到地这么一分,把原来的垄沟都毁了,偏偏跑水淹了韩六子的地。按说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既不花钱又不费力就把地浇了,应该感激才是。这个韩六子却来找韩天寿算账,说把他那地灌得太湿了,影响种麦子,要求赔偿损失。韩天寿一看这事露了馅,气急败坏地吼起来:“陪你损失?你该给我浇地的钱!”
别看正忙当着支书,韩六子根本不尿韩天寿。一蹦三蹿地指责他:“支书老子就欺负人吗?浇地顺序是抓阄排的队,你凭啥偷着加塞儿?”
“凭啥?你有本事也让机手给你开机井呀,看他伺候你不?”韩天寿拿着不是当理说,脸上挺得意。
“你仗势欺人!”
韩天寿冷笑着说:“韩六子,有本事你去告呀,找支书,上公社,反正你那脚步又不值钱。”
“这便宜就是不能叫你家白占了!”
“去告我吧,奉陪到底。”韩天寿往地上吐口唾沫,倒背着手,哼着梆子腔,摇头晃脑地走了。
“韩天寿你别走,咱一块儿去找正忙说理去!”
韩天寿回头喊一句:“那是俺小子,他能替你说话吗?”
韩六子不信正忙也这么不说理,气呼呼地去找正忙。一见老少支书都在,便大声嚷起来:“分机井,立马分机井!”
大夯、正忙不知出了什么事,便让韩六子慢慢说。韩六子说完这事,有人就冲正忙说:“闹了半天霸着机井不分,是留着你家自己使呀!”
韩正忙为爹的无理气得脸色铁青,火苗子在心里直蹿。他把手一挥,气愤地说:“分,马上就分!”
人们齐声叫好,有的激将道:“不分,不是人做的!”
石大夯见正忙如此不冷静,反问他:“分好说,你说怎么个分法?一个生产队就守着那么两眼机井,分给谁?脑袋一热就分,简直是瞎胡闹!”他又冲人们说:“韩天寿仗势欺人、偷着浇地不对,但分机井不是一两句话的事,要好好研究研究。”人们觉得大夯说得在理。
事后,村委会研究了一次,也没研究出个道道儿来,机井和扬水站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