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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稳当点些好。”
老鲁好像没工夫跟他闲磕牙,便说:“我看你思想僵化得厉害,你跟我去看个大队,思想就解放了。”说着,就把他拽上了车。
鲁子凡把他拉到了全县分得最早的一个三类队。这个村是名副其实的“吃粮靠救济,花钱靠贷款,一切靠国家”的“三靠队”。去年春天,他们听说南方有的地方把地分了,几个干部和贫下中农代表聚一块儿一叽咕,就偷偷摸摸地把地分了。为此,鲁子凡挨了地委的批评,他放下电话就来到这个村,狠狠批评了这个大队支书一顿,让他们把地还伙起来。社员们就是不听,结果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大丰收。这个三类队一下子成了改革的典型,来参观的络绎不绝。
在车上,老鲁给大夯滔滔不绝地讲了这个大队的故事。大夯越听越觉着这个村跟东堤下村情况不一样,也就没在意。到了那个大队,鲁子凡去找支书,大夯却趁机溜到了地里。他见这个村深翻土地的不少,便问:“这是干什么?”人家说:“明年春天种地膜西瓜,这玩艺儿可发财哩。”他就仔细打听起来,地要翻多么深,地膜西瓜什么时候种,种什么品种好,怎么个种法……他越听越上瘾。
鲁子凡把那支部书记找来了,却不见了石大夯的影子。问村里人们,因不认识,都说不知道,一直等到吃晌午饭还不见他的影子。老鲁一气之下,把他扔下就回来了。第二天,鲁子凡带着公社书记苏振奇去找石大夯,一见面就狠狠地批了他一顿。石大夯说:“鲁书记,谢谢你的好意。说心里话,我不同意搞大包干。”
苏振奇听说大夯捉弄了县委书记,狠狠地批评他:“你也太傲气了,连鲁书记的话都不听。全县就剩下你这一个大队没包了。限你三天把地分了,不然就……”
“苏书记,你别‘不然’了,干脆把我免了算啦!”
鲁子凡和苏振奇都没想到大夯会来这一手。他俩只是想帮他解放思想,跟上改革的形势,并没想撤他的职。他这么一说,倒把他俩说愣了。老鲁语重心长地说:“大夯同志,你怎么这样固执呢。不要认为分了就是单干,这叫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它之所以受人们欢迎,是因为它适合我国农村的情况……”
石大夯打断鲁子凡的话说:“老鲁,这地是在我手里合成块连成片的。支书我可以不当,分地绝不同意,但我决不当绊脚石!”他扔下这么几句,倔呛呛地走了。
鲁子凡和苏振奇商量了半天,觉得大夯的思想一时很难转过弯子。老鲁主张再给他做做工作,苏振奇却等不得了:“他不是说不当绊脚石吗?干脆免了他算了。”
老鲁说:“抽空我再给他做做工作……”他的话音还没落,石大夯拿来了一张辞职书,说:“我老了,早该让位了。”说完,把那张辞职书扔下,扭头就走。老鲁紧喊慢喊也没把他叫回来。石大夯辞职不干了,公社党委必须对东堤下大队的领导班子进行调整。让谁当支书呢?李碾子是党支部副书记兼大队长,吃苦实干,按说应该让他接班。可他是将才,不是帅才。再说,他岁数大了,最近身体很不好,坚持工作都困难。副书记韩正忙高中毕业,年轻好学,肯动脑子,在县造纸厂又干了两年多,见多识广,思想解放,积极拥护大包干。从哪个方面比,也符合干部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条件,就是嫩了点,担心“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再说,他是韩天寿的儿子,让他当一把手,群众特此通知想?石晚来是支委,小伙子作风正派,也有头脑。让他接爹的班,就会落个顶老子的名声,他肯定不干。再说,石大夯不同意大包干,他能同意吗?经过反复研究,觉得正忙比较合适。苏振奇知道石大夯与韩天寿的关系,怕伤大夯的心,就先征求他的意见。他却打起了官腔:“既然辞职了,就不再参政了,至于谁当支书,这要问党员们。”
“要叫你选,选谁呢?”
“我还没想这事。”
苏振奇拐弯抹角地想把大夯的意见套出来,他就是不表态。只好召开党员和社员大会民主选举。选举结果,韩正忙以压倒多数票当选为党支部书记,石晚来当选为党支部副书记兼大队长。人们注意到,石大夯投了韩正忙一票。
韩正忙当上党支部书记后,和晚来一起去找石大夯,请示当前工作怎么干?生产怎么抓?并请他当支部的顾问。
石大夯摇摇头,“既然不干了,也就不顾不问了。”
正忙说:“对于大包干的事,我和支委们商量了,想再让社员们投一次票。”
这一次,大夯发表意见了。他对正忙和晚来说 :“投票归投票,你俩必须有主见,特别是正忙。你俩心里要是没有底,就会当群众的尾巴,出了问题可就不好收拾了。”他瞅瞅正忙的脸,接着说,“如果多数人不想分,那自然好;如果多数人主张分呢,你们也听吗?毛主席早就说过,民主是手段,集中才是目的。”
晚来说:“正忙想先开个党员会,听听党员们的意见。”
“这个程序倒是对,在大事上必须先党内后党外。”大夯说着,话锋一转,问正忙,“难道你真的想分?”
正忙说:“最近我和晚来又认真抠了抠中央文件,上面有八个子说得很好……”
正忙这么一说,大夯急急地打断问:“哪八个字?”
“‘宜统则统,宜分则分’。意思是说,适合统的就集体统着,不适合统的就分下去。有这么一条,我看就好办了。”
大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怎么就没注意这一条呢。看来没文化就是不行。”
晚来说:“这样,办法就不只是分与不分两个极端了。除了分与不分之外,还有第三种办法,就是‘宜统则统,宜分则分’,有的统,有的分。”
大夯抽着烟咂摸着这八个字,脸上有了笑模样,问正忙:“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和晚来商量,先把地分了。地分到户里种,比在一块伙着种好。大锅饭人们吃腻了,分小灶可能更尽心。往前就要种麦子了,节气不等人,这事不能再拖了。”正忙说,“至于那几摊副业、机井和拖拉机什么的,想先统着。等冬天没事了,再坐下来慢慢商量怎么办好。”
石大夯笑模悠悠地听着,不住地点头,心里说:“这小子行,还真有点韬略。”但他没这么说。说出口的是:“大队的事你们看着办。过去老鲁叫我记住一句话,就是毛主席说的‘相信群众相信党’,这是做好工作的两条基本原理。只要按着这两条办,就不会出偏差。”
石大夯终于不再抵触了。韩正忙和石晚来先后召开支委扩大会、全体党员会和社员代表会,先学习中央文件,决定分不分的事,办法还是用碗放豆进行投票,放豆的碗由两个增加到三个:一个写着“分”,一个写着“不分”,一个写着“先分地和牲口,其它暂时不分”。投票的结果,同意第三种意见的占%。谁也没想到意见这么集中。
石大夯虽然卸了任,不参加任何会,消息依然最灵通。党支部的一举一动,社员们想啥说啥,都有人给他送信儿。他知道,投票赞成分的,也不是都打心里拥护。多数是人云亦云随大流。有些觉得三十年老是敲钟上工怪俗气,分开干倒是挺新鲜。至于大包干后会出现什么问题,遇到什么困难,他们根本没有想。那几户反对的,有的是老党员,跟他的观点一个样,“宁肯坚持社会主义饿死,也不搞资本主义复辟”,以此来保持自己的晚节,表示对老支书的忠诚。有的是没劳力的老弱孤寡户,在队里集体干还能混下去,要把土地分到户里种,自己鼓捣不了。不愿分的干部觉得,官不大权不小,不仅事好办,便宜也沾不少。如果分了,他们也就没什么便宜可沾了。个别弃权的,石大夯明白,都是跟他不错的,就是自己愿分,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老支书唱对台戏,只好保持暧昧态度。
实行大包干看来挺简单,其实很复杂。地有水旱之分,有好赖之别,有远近之差;牲口有骡子有马有牛有驴,有口轻口重,有壮有弱;还有些小农具,像杈把扫帚之类,层次不等,大小不一。怎么分才能做到公平合理?这些具体事使正忙抓起了脑瓜皮。好在自己村里分得晚,邻村的经验可以借鉴。他跑东村,奔西村,学经验,问做法,两眼一睁,忙到熄灯。没按时吃过饭,脸顾不上洗,发顾不上理,两眼红肿,布满血丝。晚霞抱怨他,“没有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