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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还黑咕隆咚的,曙光农业社的上工钟就敲响了。入社的社员们一骨碌爬起来,揉揉惺忪的眼睛,赶紧穿好衣裳,好歹洗把脸,拿上锄头就到十字街大槐树底下集合。石大夯敲的钟,其实是挂在树上的一个破犁铧片子。敲钟是社员们上工的信号,跟部队吹号一样。
按规定,钟敲三遍下地。人到得差不多了,却不见李大昌的影子。四吐沫说:“二迷瞪生就的懒骨头,老毛病改不了。”
大夯说:“你去喊喊他。”四吐沫不高兴地嘟嚷着去了。
因为农业社是新事物,钟声一响,没入社的也早早起来看热闹,街筒子里站满了人。
起得最早的是李能三。钟还没敲,他就扛着锄头站在了街中心。尽管大夯和碾子给他做了不少工作,青茶也一直劝他,他却坚持不入社。他想在暗地里跟农业社比试比试,就把青茶喊醒,拿上锄头出来了。
他见社员们陆续来到这里,故作惊讶地说:“嗬,人马真不少哇!”
“那当然了。”老鼠四自豪地说,“三十多口子哩。”
青茶瞅了人们一眼,觉着自己矮了半截,脸上热辣辣的。
李碾子凑过来说:“青茶,跟我们一起下地吧,你看多热闹。”
青茶的脸一红,没有言语,低着头下地走了。
李能三却要看个究竟。他见社员们一个个像戳秫秸似的站着,便问:“这是等谁呀?”
“还能有谁?二迷瞪呗!”
“为等一个人,这么多人耗着,多窝工呀!我看农业社也没什么优越性!”李能三把嘴一撇走了。
社员们不满地议论起来:“也就是,每天要都这么等,也不是个事。”
“入了社就得有个规矩,不能像单干那么自由。”
“对,没个纪律可不行。”
人们正说着,李大昌慢腾腾地来了,边走边揉着眼睛,好像眵目糊把眼粘住了。李贵九大声吆喝道:“大昌,别磨咕了,大伙等你半天了。”
石大夯对大伙儿说:“今天是咱们农业社头一天集体干活,多数社员一敲钟就来了,有的来得挺晚。我再说一遍,钟敲头遍起床,敲二遍集合,敲三遍下地,以后就不等了。谁迟到就扣谁的工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么多人在一起干活,要没个整齐劲儿,还不乱了套!”
石大夯一声令下,社员们便很自然地排成队下地了。过去是单家独户地干活挺寂寞,现在一群一伙挺新鲜。人们有说有笑,有打有闹,挺热闹。李贵九拍拍李万福的肩膀,神秘地挤挤眼说:“万福,咋打不起精神啊,是不是昨天晚上又和老婆加班了?”
李万福见他没有正形,回头骂一句:“老没正经的,都多大年纪了,还说这些少油没盐的。”
“你看怎么样?我说他两口子昨天晚上就有事……”
李贵九的话还没说完,李根大就截住问:“贵九叔,你咋看出来的呢?”
“你看他那脸——发绿。”李贵九一本正经地指点着李万福的脸说。
李根大信以为真,就认真地往李万福的脸上瞅,弄得他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你甭听他胡曰曰,他这是想扭转视线。明明他昨天晚上跟老婆骨碌了一宿,累得都直不起腰来了,却偏说别人,真是狡猾狡猾的有!”
大夯见妇女们都低着头往后抽,便制止他俩闹:“你们说话可要注意环境卫生,别胡说八道了。”言外之意,是叫他们把嘴放干净些。
李贵九看看妇女们,吐吐舌头,脖子一缩,不言声了。
来到春玉米地里,大夯给人们分了垄,并提出了要求:“咱们锄仔细点,既不要留草,也不能伤苗。”
“老头儿脱泥钱儿——这是熟活了,甭嘱咐。”李万福挽挽袖子冲李贵九说,“咱俩比试比试,就知道昨天晚上谁‘加班’了。”
李贵九推辞说:“你没听大夯说叫锄仔细点吗?比试个啥!要锄下苗来,谁负责?“
“草鸡了不?”李万福好像逮住理了,拿李贵九取笑,“看你那熊样儿,就知道昨天晚上不老实。”
“对这种事,万福还挺有经验呀!“李根大这么一说,又引起人们一阵哄笑。
在说笑中,人们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不仅没影响干活,反而在暗中偷偷地互相比赛着,比一个人在地里干活快多了。他们开始体会到集体劳动的愉悦。特别是年轻人,说笑给他们带来了乐趣,带来了轻松。有的还不时地吼两句梆子腔,活跃气氛。
太阳升起老高,他们已经锄了三遭,虽然个个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却觉得心里高兴。大夯第一个锄到地头,向人们招呼道:“快着干,到地头抽袋烟歇歇。”
李大昌呲牙咧嘴地紧赶慢赶,还是落在了最后。他一辈子也没卖过这样的力气。今天是社里头一天干活,有人比试着,他也不甘落后,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还是倒第一。他听大夯说歇歇,便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了,没到地头,就一屁股坐下不动弹了。
四吐沫一看李大昌这样,招呼道:“二迷瞪加油哇,到地头才歇呢。”
“我动弹不了啦。”李大昌呲牙咧嘴地说,“干农活,没力气还真不行。”
大夯看他这样,就说:“大叔,实在干不动了,就原地歇会儿。”
李万福打趣地说:“社长,对社员你可要一视同仁呀!不是说锄到地头才能歇吗?你怎么偏向李大昌?”
李贵九仍在跟李万福开玩笑:“你昨天晚上要是累坏了,也可以半路里歇会儿。”
李万福虽然这么说,手并没有停下,不一会儿就锄到地头了。
人们陆续锄到地头了。上岁数的从腰间掏出了烟锅子点着,青年人凑在一起拣些坷垃、草棍摆游戏,妇女们则掏出随身带的鞋底儿纳起来。
大夯想给人们鼓鼓劲,便说:“今天是咱们曙光社头一天集体干活,我教大家唱首歌好不好?”
“好!”首先响应的是一帮子妇女。她们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凑过来,小伙子们也不玩游戏了。
大夯说:“这首歌是我在县里开会时学的。”说着,清清嗓子先唱了一遍:
木头犁杖老黄牛,
天灾人祸发了愁,
人少干活力气单呀,
互助合作有奔头!……
大夯的歌声刚落,人们便拍手叫好。
“下面我唱一句,大伙跟着唱一句。”
石大夯教人们一句一句地唱起来。东堤下村的田野里,第一次飘起了《互助合作有奔头》的歌声,这歌声传得很远很远……
晚上,大夯回家吃饭,见娘把饭已经摆在了当院的饭桌上,爹坐在一边抽烟,看来像是等他。娘见他回来了,忙说:“饭刚盛上,快洗把脸吃吧。”
大夯洗完脸坐在饭桌旁问:“爹,叫我回来啥事?”
石老大说:“这些日子过麦,你忙我也忙,又赶上成社,我看你一时半晌也忙不完。码头镇那门子亲叫你去相看相看,你今推明儿、明儿推后总去不了,这事我就替你定了。”
因大夯为恋着月萍,对爹给他说的码头镇这个陈小俊就没放在心上。听说爹替他定了,生气地说:“我不同意!”
石老大挨了儿子的顶,心里老大地不痛快,那张核桃脸立马阴沉下来,反问道:“你说啥?”
大夯知道对爹有些不尊重,赶紧改嘴说:“现在社刚成立,好多事还没眉目,我顾不上。”
“这事不能再拖了。”石老大说,“前天媒人来催,我就告诉人家说定了吧。”
石大夯倔倔地说:“你说了不算。”
一句话把石老大惹恼了,霍地站起来,气呼呼地说:“哼,我看你是个人物了,老子的话也不听了!”
石大娘见老头子恼了,忙说:“啥事不能好好商量呢,值得动这么大肝火!”
“我看这日子没法过了!”石老大气咻咻地说着,把吃饭桌子掀了个底朝天,桌子上的碗筷哗哗啦啦摔了一地。
石老大气得胸脯子一掀一掀的,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石大娘还没见过老头子发过这么大的火,也顾不得去管地上的碗筷,赶紧过来扶住他,劝慰道:“他爹,别管怎么说,他是个孩子,值得吗?”
“什么孩子?都二十三了,啥不懂?白当支书了,我看他是成心气我!”
石大娘见老头子听不进劝说,仍然不依不饶地喊叫,并一蹿一蹿地凑近大夯。她怕儿子挨打,便往屋里推老头子:“你到屋里消消气。”回来又劝大夯:“看把你爹气的,怎么就不听话哩!”
石大夯生气地说:“这门亲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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