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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国经管的关税),大清朝中诸大臣对大清帝国的损失,不痛不痒也。
后来赫德(RobertHatrt)继李泰国为总税务司,固亦有充任大元帅之雄心也。其后终以文人不胜此职,乃改介英国海军军官琅威理(WilliamsM。Lang)。琅氏在李鸿章正式编练北洋海军时,自认出任副提督,官职实系“总查”(总教官),然汉文语意不清,英译固为海军上将(admiral)也。琅氏出身英国皇家海军,带职出任中国海军官职。英国海军原为三头马车制,因此琅氏也要在中国海军中实行两头马车制。终于闹出所谓“升旗事件”。琅氏不甘“受辱”,乃一怒而去。中英关系,为之搁浅。下节再续论之。
无独有偶。谁知五十年后,“酸醋约瑟”史迪威(JosephStilwell)在重庆也不甘心作“花生米”(“花生米”为蒋委员长在二次大战期间,国际密电码中之代号)的“参谋长”(总查?),硬要出任“中国陆空军总司令”,最后为“花生米”所撤职。史氏一怒而去,也为其后雅尔塔会议伏下艰难之一笔,贻患至今未了。
这些历史上的小故事,你说它大,也不太大。你说它小,可也不太小。有关它们的中西史料,是汗牛充栋呢!因此研究这种历史,史料就不是问题了,史料多的是嘛!那么问题所在,便是如何去“解释”这些史料了。根据这些初无异说的历史事实,要用简明而抽象的语言,把它们“解释”得言之成理。这在社会科学领域便叫做“概念化”(Conceptualization)。笔者自五〇年代中期在纽约各大学兼授中国近代史以来,讲稿十易,非全为新史料之出炉也。实在是想“自圆其说”。讲一点自己可以相信的学理,然后再去课导各族学生,让他们也相信“师说”罢了。
“甲午战争”过去已一百年了。原始史料大致也已发掘殆尽。根据这些史料,来把这次战争,作一综合的解释,这就是笔者胆大妄为,在本篇拙文里所致力的了。
“甲午战争”的阶段性
与洋学理接触既久,每好替土学理打点翻案官司。这大概也是“五四后”(PostMay4th)中国文化界应有的现象吧!自五四(甚或更早)以来所谓“传统主义”(Traditionalism)被洋人和新派学人骂惨了。子曰:“再思可矣!”我们在骂人之后,来他个“再思”(secondthought),便时常发现“骂过了头”,甚或“骂错了”;乃至“你自己才该骂呢”!例如洋人和他们的中国徒弟们,总欢喜说:“倒霉的中国,三千年没进步。”我这个世界通史教师倒发现将中国比异族,一二千年来,我们的政治社会制度却最为稳定呢!连个倒霉的小脚,也一裹一千年不放;慢说是“三纲五常”、“四维八德”和“三公九卿”了。小脚是混帐了,而三纲五常、四维八德、三公九卿就一无是处哉?!去其渣滓,汰出有用金属,就不能替所谓“西方现代文明”拾遗补缺哉?!
笔者正撰拙文半截,忽然老友杜维明教授敲门辱访。我初以为维明兄有私事相询。孰知他竟为谈学问而来,真使我受宠若惊。
杜教授近承哈佛大学校方之委任,正组织汉学儒教在该校必修科中之普及工作,列为大学本科生必修课程之一部分。受业者恒至千人以上,实美国高等教育史上前所未有之盛事也。
维明说:“近百余年来,我们都在向西方学习。现在他们的好东西我们都学会了。他们也该学学我们的好东西了!”
杜子之言,深得我心。杜教授为今日华裔最突出的“五四后”的学者和思想家。非一般保守的所谓“国学大师”所可同日而语。
——这也是“现代化”和“超西化”(PostWestern),与“僵化”和“基本主义者”(Fundamentalists)之别也。
长话短说。我们有个两千年不变的文化定型。但是这个“定型”在鸦片战后,维持不下去了。它要“转型”。转型从“变”开始。它从“千年不变”,忽然地弄得“十年一变”。连变二十变。穷则变、变则通。变它两百年,变出一个新的“定型”来。然后它又可以千年不变了。
或问:这新的定型是什么个模式呢?曰:吾不能确知也。它将是全民族的智慧、经验和血泪,通过两百年的“历史三峡”,慢慢熬出来的。等它熬出来之后,足下自会恍然大悟也。
——如今我们这个历史三峡已快到尽头。诸位稍安勿躁。另一“定型”已隐然在望矣。
所以一部中国近现代史,便是一部中国文明转型史,而这个转型运动是有其显明地“阶段性”的。“甲午战争”便是一极重要的阶段——它标志着一个阶段的结束,和另一阶段的开始。
——用一种最新的具体语言来表达,那便是由“四化”进入“五化”。没有“五化”,则“四化”往往是徒劳(着重“往往”二字)。这便是“甲午战争”打败仗最基本的原因。至于多开两炮,少打两炮,朋友,那是小事也;不足挂齿也。
原始四化,先炮后船
“四化”这个东西,在清末原叫做“办夷务”、“办洋务”;叫做“师夷之长技”;叫做“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民国学人把它加一顶洋帽子,叫“自强运动”、叫“科技现代化”、叫“国防现代化”。
科技现代化最早搞起的,是林则徐所发动的船炮政策。但是林则徐这位科甲出身的士大夫,和他的上司道光皇帝,和上司的儿子咸丰皇帝,以及许多“中兴名臣”,都属于“望洋兴叹族”(且用一个新式台湾语词)。他们只搞“炮”,不搞“船”。在他们看来,在那波涛险恶的大洋之上,去与蛮夷搏斗,做个“龙王三太子”,是不可想象的。在中国历史上,上至秦始皇,下至戚继光,都未尝动下海的念头,何况他们。所以早期的船炮政策,在道咸两朝,只搞炮,不搞船。
在鸦片战争期中,林则徐曾向美商买了一条一千零八十吨的大洋船“剑桥号”(Cambridge),并装了三十四尊英制大炮。但是林钦差并不要把这条大洋船开到海上与英船对轰。相反的,他把这洋轮横停于珠江口内,作为障碍物,兼作炮台之用。结果被英国水兵爬上去,连船带炮给开走了。
后来长毛打到上海附近(一八五四),要与小刀会合流。那位行商出身的上海道吴健彰,颇通洋务。他知道洋船是无敌的。所以他向洋商买了一条吃水四百三十吨,名叫孔子”(Confucius)的大洋输来“助剿”。并雇了些洋水手来驾驭“孔子”。后来那个在清军与长毛之间反反复复的美国瘪三华尔(Ward),便是“孔子”的一个水手。后来吴健彰不要“孔子”了,他把“孔子”送给江南大营的向荣。向荣对“孔子”也没兴趣,因为“孔子”太胖大。不够灵活。在长江里动不动就搁浅。而那些划小舢板的长毛,却躲在小河湾和芦苇之中,“孔子”对他们毫无办法。所以向荣也不要“孔子”。
——这也是上述李泰国所购八条大洋轮,被退货的基本原因。
总之早期清廷的“满大人”(Mandarin)们,都对洋人的开花大炮有兴趣,而对洋船没兴趣。要搞国防现代化,他们就拚命买大炮,筑炮台。因此上至旅顺口、大沽口,中在吴淞口,下及虎门栅,他们买了无数尊开花大洋炮;建了数十座海防大炮台,等待着“夷人”登陆。朋友们相信吗:后来在“一二八”(一九三二)、“八一三”(一九三七)期间,我们在吴淞口大炮台上,放得震天价响的开花大炮,都还是逊清末叶的曾文正、李文忠装上去的呢!
炮是购自外洋。但是消耗量极大的炮弹、鱼雷、水雷和步枪,总应该自己造造吧!因此,在太平天国快被打平前后,曾国藩当了两江总督,左宗棠当了闽浙总督,他二人乃在上海、福州(马尾)、南京三地,分别招洋匠,购洋机,自制洋军火了。殊不知洋人是船炮不分的。能造炮弹,就可造炮;能造炮,就必能造船。我们既能自制大炮,很自然的也就能自制“火轮”了。这便是后来的“江南机器制造厂”(今日已能制造十万吨以上的远洋大轮,说不定已在设计制造航空母舰了)、“马尾造船厂”和“金陵兵工厂”的起源了。等到张之洞出任湖广总督,李鸿章出任直隶总督,这项军火工业便扩展到汉阳、天津和大连了。各地封疆大员也可乘乘自造的火轮了。
既然自己能制造小火轮和小炮艇,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