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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一次的美东之行。
其后郭老师又数度访美,一次并偕一青年随员李念萱兄同来。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近史所已逐渐成型。当我于一九六二年接管哥大中文图书馆时,郭师曾看中了我馆珍贵的“复本书”(duplicates)。我也签请哥大备案,送了他七大木箱之多,并为他承担运费。郭师如获至宝,连说:“这样我们图书馆就有基础了。”那时书市不大,基本参考书和政府档案如北京政府公报,都早已绝迹也。
郭廷以老师原是位纯学者,寡言鲜笑,应付复杂的政治环境,原非其所长。在他“拜拜”成长期中,他这保母是焦头烂额的。
——笔者那时也被无辜地卷入哥大的校围政治,在数个政客互斗之间,也额烂头焦,不能自拔。
我们沙坪老师生偶尔聚会,也只能相濡以沫——人生曲曲弯弯水,世事重重叠叠山,我们师生两造的辛酸过程,可说彼此都终始其事。郭师向我求援和诉苦信件,我相信还可找出不少封来,虽然一大半都给我丢了——何从说起呢?!郭师后来在纽约逝世时,张朋园教授和我,可能是他仅有的两个“老学生”去给他送葬了。
他是我做research的启蒙老师;也是我平生为老师送葬的唯一的一个人。
师生遇合有绿,谨撰此篇略表追思之忱。 第十一章 中国近代目录学的先驱袁同礼先生 第十一章 中国近代目录学的先驱袁同礼先生
袁同礼(守和)先生是二次大战后侨居美国的诸多华裔学人中,对笔者有深远影响的前辈之一。他生于清光绪二十一年(一八九五)乙未。生肖属羊。这年龄正在我父母之间——先父属猴(一八九六),先母属马(一八九四)。袁公属羊,正是马猴之间,所以我一直把他看成父执辈。中国的传统习俗,也使我对他老人家“执礼甚恭”。
袁氏是位谦谦君子。虽然在任何一面,他都是我的长辈,但他向不以长辈自居;对我们这些晚辈(尤其是同行),他一视同仁,以朋友相处,所以也可说是“忘年之交”。但是从我的立场看他,则永远是“亦师亦友”的。
——在早期的教学和研究工作上,袁氏手著的许多目录学著作,都是我长置案头、随手翻查的重要参考书,至今未废。而袁公不懈的研究工作,有时也找上我作研究助理。例如在查对胡适之先生在哥大得博士的年份,袁公最后用“一九一七(一九二七)”,就是根据我的口述报告。
袁同礼先生是中国近代文化史中的一位重要人物,历史上是排有他一定的席次的。但是在这则短篇里,我不愿多提他传记上的细节——因为袁氏已有几篇颇为详尽的小传,如:吴光清的《袁守和先生传略》,李书华的《追忆袁守和先生》,和秦贤次为刘绍唐主编的《民国人物小传》第二册所写的更详细的〈袁同礼(一八九五~一九六五)〉的传记。在英文著作里,则哥伦比亚大学所出版的《民国名人传》第四册(BiographicalDicitionaryofRepublicanChina,EditedbyHowardL。Boorman&RichardC。Howard。NewYork:ColumbiaUniversityPress,1971。Vol。4),那就兼顾中西,更为翔实了。
——所以在拙篇里我只想谈谈守和先生在“中国近代文化转型史”中,所发生的作用、他的贡献,和他在文化转型中的地位。
先谈谈“转型”
在不同的拙著里,个人一再提出,一部“中国近代史”(当然包括画蛇添足的什么“现代史”和“当代史”),便是一部“中国现代化运动史”;也就是一部“中国近代(社会文化)转型史”。“现代化运动”这一名词,毋需解释,也解释不尽。
——“转型”则是任何一个有高度成就的民族文化,必定有其固万社会文化的特殊“型态”,如西方的基督数国家,中东的回教国家,和南亚的印度,都是有其特殊型态的。
可是近五百年来西方基督教国家的社会文化的发展,只有其“现代化”的程序,而没有“转型”的问题,尤其没有“转型”的痛苦。因为现代化运动在西方是一种发自内部的自然进展(naturalcourseofinternaldevelopment),而我们中国和其他亚非拉民族国家的现代化运动,则是发轫于外界(尤其是西方)的挑战和压力(Westernchalengeandpressure)。
因此西方国家的现代化只有其范围大小,和时间缓急的问题,而没有社会文化“转型”(transformation)的问题。
我们和其他亚非拉国家就不然了。我们的现代化运动,发轫于“被迫向西方学习”,也就是“师夷之长技”。既然向“西方学习”,因此我们的“现代化运动”就多了个“西化运动”的阶段。“西化”就是由东方式转成西方式(简称“西式”或“洋式”)——从三家村的“土私塾”到大小城市中的“洋学堂”;从“父母之命”到“自由恋爱”……等等的转变,这就是所谓“转型”了。
——须知“土私塾”这一教育制度,和“父母之命”这一婚姻制度,在中国历史上至少有两千年以上的历史。这种教育和婚姻制度,就是我们固有文化型态的一部分,这种千年不变的“型”态,一下要“转”成“洋式”或“西式”的“洋学堂”和“(西式的)自由恋爱”,是十分困难的,和十分痛苦的。
——就以婚姻“转型”来说吧!我们“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呢?
——这个例子,这种哭声,纵在今日,仍是触手可指,海峡两岸皆然。这只是“社会文化”转型的困难和痛苦的千万个例子之一罢了。
各行各业,各有启蒙之人
以上所举只是两个特殊例子。其实近百余年来,一转百转——文物制度、风俗习惯、生活方式、语言文字、文艺思潮、学术研究……无一不是从千年不变,到大变特变——弃旧从新,舍柬就西的。胡适等人当年提倡“全盘西化”,被人骂惨了。其实我们今日回头看看,从我们本身开始,从头到脚(上有西式分装头,下有大英洋皮鞋),从早到晚(早起刷牙刮须,晚上如厕熄灯上床),岂不是早已“全盘西化”了,有什么稀奇呢!
——大陆农村太落后,等到他们也像我们生活在都市的人,全盘西化了,也就不再落后了。
以上所说的,只是我们升斗小民的日常生活。其实国家大政、典章制度、学术文化……,无一不然也。
——只是这种典章制度、学术文化中,各行各业都有其先知先觉的带头人,这就是我们所谓“开风气”的大师了。
且举几个领导我们转型的巨人来看看:
领导我们作政治转型的是康有为、孙文(中山);
领导我们作军事转型的是李鸿章、袁世凯、蒋百里、蒋介石(中正)、毛泽东;
领导我们搞外交转型的是李鸿章、顾维钧、周恩来;
领导我们作哲学思想转型的是胡适、陈独秀;
领导我们作语言文学转型的是胡适、周树人(鲁迅);
领导我们作教育道德转型的是蔡元培、张伯苓、胡适;
领导我们作建筑学转型的是梁思成、贝聿铭;
领导我们作图书管理学和目录学转型的是袁同礼、蒋复璁;
领导我们作……(其他转型的至少还可举出百人)
换言之,近百余年来,我国各行各业,皆有其各自的“转型运动”——通过“西化”的阶段,到达“现代化”的结果。“现代化”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其后自有其自然前进发展的规律。在这各行各业的转型运动中也各有其“启蒙大师”。我个人试拟上列诸人为例,就是说明,袁同礼在近代中国,是位领导我们搞现代图书管理学和现代目录学的带头人和启蒙大师——这便是他在中国近代文化史中的“座位”。
传统目录学现代化的领导者
“目录学”原是我们中国的国宝。在传统中国能“博极群书”,能“由博返约”才是大学者。只通一经的一通百下通,在汉以后,就下能算是大儒了。所以目录学实是众学之源。
搞图书分类学和图书管理学,我国也是世界上最早的。汉代的“七略”、隋唐的“四部”(经史子集)分类法,都是独步全球的。到乾隆修《四库全书》(舆美国革命同时),我们四库一部,足敌全球其他各国所有图书之总和。真是欹欤盛哉。不幸近两百年来,西方突飞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