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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
仇虎你叫我什么?
焦花氏丑八怪,又瘸又驼的短命鬼。
仇虎(甜言蜜语,却说得诚恳)可金子你不知道我想你,这些年我没有死,我
就为了你。
焦花氏(不在意,笑嘻嘻)那你为什么不早回来?
仇虎现在回来也不晚呀。(迫近想拉她的手)
焦花氏(甩开)滚!滚!滚!你少跟我说好听的,丑八怪。我不爱听。
仇虎(狡黠地)我知道你不爱听,你人规矩,可你管不着我爱说真心话。
焦花氏(瞟他一眼〕你说你的,谁管你呢?
仇虎(低沉地)金子,这次回来,我要带你走。
焦花氏(睨视,叉住腰)你带我到哪儿?
仇虎远,远,老远的地方。
焦花氏老远的地方?
仇虎嗯,坐火车还得七天七夜。那边金子铺的地,房子都会飞,张口就
有人往嘴里送饭,睁眼坐着,路会往后飞,那地方天天过年,吃好
的,穿好的,喝好的。
焦花氏(眼里闪着妒羡)你不用说,你不用说,我知道,我早知道,可是,虎
子,就凭你——
仇虎(捺住她)你别往下讲,我知道。你先看看这是什么!(由怀里掏出一个
金光灿烂的戒子,上面镶着宝石,举得高高的)这是什么?
焦花氏什么,(大惊异)金子!
仇虎对了,这是真金子,你看,我口袋还有。
焦花氏(翻翻眼)你有,是你的。我不希罕这个。
仇虎(故意地)我知道你不希罕这个,你是个规矩人。好,去吧!
(一下扔在塘里)
焦花氏(惋惜)你——你丢了它干什么?
仇虎你既然不希罕这个,我还要它有什么用。
焦花氏(笑起来)丑八怪!你真——
仇虎(忙接)我真想你,金子,我心里就有你这么一个人!你还要不要,
我怀里还有的是。
焦花氏(骄傲地)我不要。
仇虎你不要,我就都扔了它。
焦花氏(忙阻止他)虎子,你别!
仇虎那么,你心疼我不心疼我?
焦花氏怎么?
仇虎心疼就带我回家。
焦花氏不呢?
仇虎我就跳这坑里淹死!
焦花氏你——你去吧!
仇虎(故意相反解释)好,我就去!(跑到花氏后面,要往下跳)
焦花氏(一把拉住仇)你要做什么,
仇虎(回头)你不是要我往下跳?
焦花氏谁说的?
仇虎哦,你不!——那么,什么时候?
焦花氏(翻了脸,敛住笑容)干什么?
仇虎(没想到)干什么?
焦花氏嗯?
仇虎到——到你家去,我,我好跟你——
焦花氏(又翻了脸)你说怎么?
仇虎(看出不是颜色)我说好跟你讲讲,我来的那个好,好地方啊!
焦花氏(忽然忍不住,笑起来)哦,就这样啊!好,那么,就今天晚上。
仇虎今天晚上?
焦花氏嗯,今天晚上。
仇虎(大笑)我知道,金子,你一小就是个规矩人。
焦花氏(忽然听见右面有拐杖探路的声音,回过头看,惊慌地)我妈来了!丑八怪,快
点跟我走。
仇虎不,让我先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
焦花氏不!(一把拉住仇虎)你跟我走。
(仇虎慌慌张张地随着花氏下。
〔天大黑了,由右面走进焦氏,一手拿着斧子,一手是拐杖,后面跟随白傻子。
焦母金子!金子!
白傻子(有了理,兴高采烈地)我就知道那斧子不会拿走,用完了,一定把斧子
放在那儿。你看,可不是!
焦母狗蛋,你少废话!(严厉地)金子,你记着,大星头一天不在家,今
天晚上,问户要特别小心。今天就进了贼,掉了东西,(酷毒地)我
就拿针戳烂你的眼,叫你跟我一样地瞎,听见了没有?
白傻子唏!唏!唏!
焦母狗蛋,你笑什么?
白傻子你。。你家新媳妇早。。早走了。
焦母(立在铁轨的巨树前,森森然)啊?早走了,
(忽然远处一列火车驶来,轮声轧轧,响着汽笛,饥车前的探路灯,像个怪物的眼,
光芒万丈,由右面射入,渐行渐近。
白傻子(跑在道旁,跳跃欢呼)火车!火车!火车来了。
(机声更响,机车的探路灯由右面渐射满焦氏的侧面。
焦母(立在巨树下像一个死尸,喃喃地)哼!死不了的狐狸精,叫火车压死她!
[原野里一列急行火车如飞地奔驰,好大的野风!探路灯正照着巨树下的焦氏,看
见她的白发和衣裾在疾风里乱抖。
一幕急落
第一幕
序幕后十天的傍晚,在焦大星的家里。
天色不早了,地上拖着阳光惨黄的影子。窗帘拉起来,望出去,展开一片莽莽苍苍
的草原,有密云低低压着天边,黑森森的。屋内不见人,暮风吹着远处的电线杆,激出连
续的凄厉的呜呜声音。外面有成群的乌鸦在天空盘旋;。。盘旋,。。不断地呼啸,。。
风声略息,甚至于听得见鸟的翅翼在空气里急促地振激。渐渐风息了,一线阳光也隐匿下
去,外面升起秋天的雾,草原上灰沉沉的。厚雾里不知隐藏着些什么,暗寂无声。偶尔有
一二只乌鸦在天空飞鸣,浓雾漫没了昏黑的原野。
是一间正房,两厢都有一扇门,正中的门通着外面,开问看见近的是篱墙,远的是
草原、低云和铁道附近的黑烟。中门两旁各立一窗,窗向外开,都支起来,低低地可以望
见远处的天色和巨树,正中右窗上悬一帧巨阔、油渍的焦阎王半身像,穿着连长的武装,
浓眉,凶恶的眼,鹰钩鼻,整齐的髭须,仿佛和善地微笑着,而满脸杀气。旁边挂着一把
锈损的军刀。左门旁立一张黑香案,上面供着狰狞可怖、三首六臂金眼的菩萨,跌坐在红
色的绸帘里。旁边立一焦氏祖先牌位。桌前有木鱼,有乌黑的香炉,蜡台和红拜垫,有一
座巨大的铜磐,下面垫起褪色的红棉托,焦氏跪拜时,敲下去,发出阴沉沉的空洞的声音,
仿佛就是从那菩萨的口里响了出来的。现在香炉里燃着半股将烬的香,火熊熊燃,黑脸的
菩萨照得油亮油亮的。烛台的蜡早灭了,剩下一段残骸,只有那像前的神灯放出微弱的人
焰。左墙巍巍然竖立一只暗红的旧式立柜,柜顶几乎触到天花板,上下共两层,每层镶着
巨大的圆铜片,上面有老旧的黄锁。门上贴着残破的钟旭捉妖图。右窗前有一架纺线机,
左面是摇篮,里面的孩子已经睡着了。暗黑的墙上挂着些零星物事。在后立一张方桌,围
着几张椅子和长凳。
(开幕时,远处有急促的车笛声,仿佛有一列车隐隐驶过,风在吹,乌鸦在天空成群地呼
唤,屋里没有一个人。[渐渐由右屋传出一个男人粗哑的声音,低低唱着:“正月里探妹
正月正,我与那小妹妹去逛花灯。花灯是假的哟,妹子,我试试你的心哪,咦哈呀呼嘿!”
中间夹着粗野低沉的笑声。
(里面男人的声音:(沉郁地)金子!金子!你过来!
[里面女人的声音:(低低地)我不!我不呢!
[里面男人的声音:(粗哑地)金子!你坐这儿!(仿佛一把拉住她)
[里面女人的声音:(挣开)你放开我!你放下手,有人来!
(忽然挣脱了)有人来!
[花氏由右屋走出来,前额的黑发一绺一绺地垂着,盖住半边脸,眉眼里更魅惑。她穿
一件红绸袄,黑缎裤,发髻扎着红丝线,腕上的金色手镯铿铿地摆动着。
焦花氏(回过头笑)讨厌!丑八怪!(整理自己的衣服,前额的黑发理上去又垂下来)出
来!(顺便用墙上的镜子照一下,怪动人的!脸上浮满了笑容,她走向左面支起的窗前,
屏住气息,望望。里面的男人又唱起小调。地伶俐地走到右门口,低声地)别唱啦!
外面没有人,还不滚出来!
(由右面走出仇虎。仇虎改了打扮,黑缎袍,血红的里子,腰扎蓝线带,敞开领,
扣子只系了几个,一手提着旧的绒帽,一手拈着一朵红花,一跛一跛地走出来。
焦花氏走吧,天快黑了。
仇虎(抬头望望远处的密云)天黑得真早啊!
焦花氏立了秋快一个月了,快滚!滚到你那拜把子兄弟找窝去吧,省得冬
天来了冻死你这强盗。
仇虎找窝?这儿就是我的窝。(盯住花氏)你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窝。
焦花氏(低声地)我要走了呢,
仇虎(扔下帽子)跟着你走。
焦花氏(狠狠地)死了呢?
仇虎(抓着花氏的手)陪着你死!
焦花氏(故意呼痛)哟!(预备甩开手)
仇虎你怎么啦?
焦花氏(意在言外)你抓得我好紧哪!
仇虎(手没有放松)你痛么?
焦花氏(闪出魁惑,低声)痛!
仇虎(微笑)痛——?你看,我更——(用力握住她的手)
焦花氏(痛得真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