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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家的门。
他一下子不知该到哪里去。
他用哆嗦的手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来到院外一个没人的
空场地上,烦恼地来回走着。
一个多月新婚生活的热火劲,一下子就像烧了一盆凉水,扑灭了。事情已经清楚地表
明,丽英全部感情的根还植在她的儿子的身上!他猛然想到:她之所以和他结婚,是不是因
为他的地位?当然,即是这样,他也是能容忍的。可是他不能容忍她对她过去的那个家还藕
断丝连!用最一般的观念来说明他的思想,就是那句著名的话:爱情是自私的。
尤其是他走后这几天,她竟然扔下这个家不管,白天黑夜在医院照顾她的儿子。哼!连
晚上也不回来!她只知道心痛她的儿子,而撇下他的女儿,让她生病!她难道不想想,她现
在的家在这里!
他越想越气愤,困难地咽着唾沫,或者长吁,或者短叹。
他悻悻地朝街道上望去。街道上,阳光灿烂地照耀着一群群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忍不住
感叹:那些人有没有像他这样的烦恼呢?她许这世界上只有他是一个倒霉透顶的人!命运一
方面给他甜头,另一方面又给他苦头……
不知为什么,他一下子又想起了他原来的爱人——那个活泼、爱说爱笑的县剧团演员。
她尽管没什么文化,但很会让他开心。他们曾共同生活了多年。现在她已经成故人了。他记
起了葬礼上那些悲惨的场面;可怜的玲玲哭得几乎断了气……两颗泪珠不知不觉从卢若华的
眼角里滑出来了。
他掏出手帕沾了沾眼睛。
他现在觉得,他要为眼前这个新建立起来的家庭想些办法;他决不能允许这种况再继续
发生了。他得设法让这个女人完全成为他的。
他非常愤恨她这几天的行为!她应该知道,她找他卢若华这样的丈夫容易吗?她不应该
让他生气;她应该全心全意爱他!他立刻回到了教育局,抓起电话机,就给县医院住院部打
电话。不用说,他在电话里对丽英态度不太好……
26丽英心情麻乱地离开医院,向家里走去。
她的心一方面还留在医院里,另一方面已经到了家里。
她在南关街道上匆匆地走着,强忍着不让泪水从眼里涌出来。她想念着兵兵。孩子病中
的哭声还在她耳边响着;孩子病愈后的笑脸还在她的眼前闪动着。
她也想着那个她已经丢开了几天的家。卢若华电话里的吼叫声也在她耳边响着;他那恼
怒地涨红了的脸她也似乎看见了……她走过街道,所有的行人都在秋天灿烂的阳光下显得很
愉快。她也像卢若华那样想:这些人没烦恼!命运在这世界上就捉弄她一个人!她内心中从
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更留恋着她的儿子。当他不属于她时,她才知道这孩子对她是多么重要!
当然,她也恋着她现在的家。这个家使她富裕,并且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活得体面、光
彩!
现在不管怎说,她亲爱的兵兵总算恢复了健康。她这几天被提到嗓门眼上的心又回到了
胸腔原来的位置上。她本想和孩子再多呆一会,却招来了卢若华电话里的一顿吼叫!她想:
这几天她确实没管家里的事,可能有些烂包。再说,她这几天也没管玲玲,孩子可能受了些
委屈。老卢爱这孩子,因此动了肝火。可是她又想:亏你还是个局长哩!你爱你的孩子,难
道我就不能爱我的孩子?再说,我兵兵已经病成了这个样子……丽英在心里麻乱地想着,迈
着快步进了家门。
家里什么人也没。她现在看见的那种乱七八糟的景象,守完全是卢若华刚回来时的老样
子。她知道她几天没回来,玲玲把东西都拉乱了。她同时也明白了,老卢为什么在电话里给
她发脾气。她很快将功补过,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屋子。她盼望此刻卢若华不要进家门,让
她在这段时间把一切都收拾好,等他回来时,看见屋里顺眼了,他的情绪也许就能平静下
来。
谢天谢地!她把屋子全收拾好后,卢若华还没回来。
现在她想她应该很快动手做饭。
她什么饭呢?她想到老卢是关中人,爱吃面。干脆做油泼辣子面,他准满意!她尽管几
天几夜没睡好觉,身了困乏,眼睛发黑,但仍然不敢坐下来休息一下,即刻就动手切起了
菜。
切好菜,正准备擀面,卢若华拉着玲玲的手进来了。
她赶忙对他父女俩说:“你们坐一坐,让我给咱擀面,菜已经切好了……”“我和玲玲
在刘主任家已吃过了。你做你自己吃……”卢若华脸沉沉地说,拉着玲玲近了套间。
丽英手里拿着擀面杖,一下子站在了脚地当中。她看见卢若华仍然是恼悻悻的,看来根
本不原谅她。
既然他们已经吃过了,她做这饭还有什么意义!她虽然没吃饭,但哪有什么心思吃饭!
她之所以忙了这一阵,都是为了讨好他的。既然人家不买这帐,还有什么必要大献殷勤呢?
她把擀面杖放在案板上,一刹时手足无措,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她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局促地坐在床沿上,低下头,抠着手指头。她等着卢若华从里屋出来——看他将怎样数落
她?她在心里敬畏他。这个管着全县大小一二百个学校,并且很受县上领导器重的人,一直
对她的精神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这个当年在高广厚面前敢放嗓子骂人的女人,现在连大气
也不敢出,静悄悄地坐在床边上。
不一会,卢若华迈着慢腾腾的脚步出来了。
她没看她。但她知道他打量了她一眼。
“娃娃的病好了?”她开口问了一句。
“嗯……”她回答。“你知道不知道玲玲也病了?”他的话显然怀着一种恨意。
“兵兵病得厉害,急性肺炎,这两天我没顾上回来……”
“那高广厚干啥去了?”
“他在,娃娃病重,他一个人……”
“那晚上你也不能回来?”
……
卢若华的这句话显然怀有恶意,她觉得不能回答他。
见她不言语,卢若华看来更恼火了,他竟然气愤地喊叫着:“你们两口子光顾你们的娃
娃!”
丽英一下子震惊得抬起了头。她惊讶地看见,她的这个平时文质彬彬的丈夫,此刻脸上
露出一种多么粗俗的表情!
她一下子双手捂住脸,痛哭流涕地从屋子里跑出去了。
她来到院子里,靠在一棵槐树上,伤心地痛哭着。
她哭了半天,突然觉得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知道这是卢若华——这是要和她和好了。
“请你原谅我……因为我爱你,才这样哩……你别哭了,万一来个人,影响……”她听
见他在背后温柔地说着这些话。
但丽英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感到爱宠若惊。
她掏出手绢,揩去脸上的泪痕,也没和卢若华说什么,就一个人转身回到了屋子里。卢
若华也一步一叹息,跟着她回来了。一场风波就这样算平息下来。27刘丽英在卢若华道歉
以后,就又与他和好了。但是,从这以后,蜜月也随之结束了。一些小口角不时出现在饭桌
或者床铺上。也许这才算开始了真正的家庭生活了吧?因为据有人说,真正的夫妻间的生
活,往往是伴着一些小口角的。
可是丽英再不像以前那般活泼或者说有点轻浮了。这个美丽的女人似乎变得庄重起来。
自从兵兵那场病以后,她强烈的意识到了一种母亲的责任。而她现在又无法尽这种责
任,这使她感到非常痛苦。
另一方面,她隐约地,或者说明显地感到,她的新丈夫身上露出来的一些东西,已经使
她感到有点不舒服。
她一下说不清他的这些东西是一种什么性质的。总之她凭感觉,知道这不是些好东西。
一个能认真思考的人,就不会再是一个轻浮的人。
丽英对她的新生活的热情无疑减退了。反过来对孩子的思念却变得越来越强烈。兵兵的
影子时刻在她眼前晃动着。
她有时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卢若华对她表示的亲热已经有点生硬,而她也再不像过去那
样对他百依百顺。
白天她像应付差事似的去幼儿园上班。晚上回来,也不再经常坐在电视机前,她想起要
给兵兵做一身棉衣——因为冬天就要到了。这件针线活在家里做不太方便,她就晚上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