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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得刻薄恶毒,只把众人说得不安,怕他们吵了起来,却不见那老秀才动气。他只怡然自得自桌上抓了块糕点塞进嘴里,嚼了几下,才言语不清道:“我早不去生那份闲心了,若当真想做官也不是难事儿,你把我万金,我便做个赤红袍子的官儿给你瞧瞧!”
包公脸嗤笑道:“吹,这牛吹得该把皮都爆了,看你到时拿什么蒙你那张老脸!”老秀才轻笑,压低了嗓门道:“你多少年不上来了,自然不知道。”他把沾满了糕点碎屑的手拍了拍,又大张开五指,在包公脸面前比了比,“瞅见没?就这个数儿,你不管在哪儿都能捐个举人出身,再拿上万金作砖,不管什么金门银门、铜门铁门,没有砸不开的。”
包公脸顿时倒抽一口气,只听那老秀才又道:“这年头,做高官容易,若要保住,却是可说容易,又可说不容易的事儿。”说着,他朝外头一努嘴,“瞧见没有,这就是不容易的。陈家先头是什么人?三代高官呐。去岁陈家老太太摆寿宴,戏台子摆了十多台,府门外的流水席面儿一连三天,里外摆了两里地。啧啧,那场面,可惜你几十年都未必见得上一回!就六月癸未,诏盛暑祁寒廷臣所奏毋得过五事。陈老爷头犯浑,跟皇上拧上了,上折子劝说。结果倒好,才几日光景,就被硬按了个渎职的罪名下了大牢。月前就在那儿……”他拿下巴指了指菜市口,“卡嚓一下,什么都干净了。”
包公脸听他说得脊背直发憷,脖子一阵儿一阵儿地凉,咽了口唾沫,问道:“那现如今又是谁娶媳妇?”
老秀才斜眼看了他,道:“这还不明白,是陈家的独苗公子么。也是他祖上根基实在,先前已置了田产在外。今日祭告了他父亲,他们便要回乡去了。”
“要说稳稳当当做高官的,倒也不是没有。说起来,也是容易得紧。”那老秀才却是懒懒一笑道,“小心谨慎办差,步步为营做事。长耳朵听风声,嵌眼睛看形势。如此这般,老老实实熬上大半辈子,就是无功,也能熬个红袍子出来。”
说罢,哈哈一笑。那包公脸却是忙忙掩了他的嘴,抬眼扫了周遭一圈低声道:“这也是能随便说的?留神别叫人听了去,告你个不敬官长的罪。到时候枷了游街,有你好日子过的。”
那老秀才却只是一味笑着,道:“你又是胆子小了的不是。咱们也就是私下的玩笑,哪个传了去给旁人知道?”
一旁的少年正要说话,却听后头“嘿嘿”一声冷笑。众人不由转头去看,却见个三十开外的汉子冷着脸,却猛得上前来,一把揪住那老秀才道:“你小爷我,是顺天府的差役。先前在路上就看你这老东西不是什么好货,如今果然听你胡言。走,跟小爷我跑一趟顺天府衙门吧。”
老秀才面上一白,却又强自笑道:“这位官爷,既是胡言,何必又要当真呢?”
那差役只是阴笑:“好利的口。”少年看他横眉竖目,似是极不好相与的人物,却也是一声冷笑,也不说话,一双乌黑大眼只是一味冷冷瞧着一旁的老秀才。差役猛一听人冷笑,也是一愣,转头去看,却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眉头一皱,却先狠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去,叫你家老子好生管着你。别先出来作死。”
老秀才一时倒也闹不清这少年究竟是帮衬哪边的,此刻无暇理会,只对差役笑道:“这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由得官爷随意锁拿人?只说个名目出来,也叫老头子晓得。”
差役狠狠捏着他的手腕道:“辱骂官员,便是犯上作乱、辱没朝廷。”
老秀才听至此,面上一松。却是大笑,胸有成竹,正要出言反驳,顺带羞辱那差役一番,却听少年冷笑道:“你这白眼狼,只是瞎了眼。罄竹,你出去叫雅韵回去拿了我的名帖上顺天府问问他们府台大人,我陆栎是个什么东西?”
那差役一愣,疑惑着看了少年半晌,忽然面色一白。他是已想起来眼前这人的身份了,顿时干笑,猛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自言道:“打你个没眼珠子的狗东西!竟连陆大人都没瞧出来。小的方才是……是,是被鬼迷了心窍。”
听他说得支吾,扇自己嘴巴倒是十分用心,少年也不与他多言纠缠,只是冷笑道:“你去吧,这事也不是与你这奴才能计较的。月前你们那好爷台领着人搜了本官府邸,前些日子又借故放了盗本官府里物件的强贼。今日更是连个小小差役也敢踩到本官头上来了。件件桩桩都不是小事,如今本官再不能忍。明日我便回了圣上,看你们府台还有何话可说。”
差役面色惨白,猛跪了下去,少年面目冷凝,道:“你也别讨饶,你自当知道,本官素来是说一不二的。回去告诉你们爷台,这事我绝不与他善罢甘休。”
差役于是跌跌撞撞爬了起来,狠狠瞪了少年一眼,方才去了。老秀才同包公脸相视一眼,面上表情却都是复杂至极,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们也已晓得了面前这个年纪小小的少年究竟是何许人物。
君瑞看着他们目光中流露出的感激、迟疑以及少许的轻视,淡淡一笑:“久仰大名。京城之内,最尖刻、大胆的,莫过钱亮公您了。亮公既是京城名士,也该知道京里的规矩。如今革了你功名,望亮公莫要见怪。”
说罢,面色一凌,向着此时听见动静,慌忙进来茶馆探究竟的下人喝道:“投我的名帖去吏部,叫他们革了钱亮此人的功名。就说是……”他缓缓回首看向老秀才同那包公脸,冷着一张年轻的面孔,一字一句道,“轻狂放肆,辱及斯文。”
话到此处,眼神却是忽然一黯,只是这黯然是一晃而过,快得就连他身边一直注意着他的穆罄竹也没能瞧见。众人只见他轻拂衣袖,大步流星,背手而去。
他方自出门,后头那老秀才却是长长一叹,良久无语。
这一场好戏,自然观者是不乏其人。茶馆楼上雅座里,也有两个人细细看了个究竟。戏既已收场,两人正要收回视线,忽然听得外头街上马蹄踏得震天介响。不由自主,往窗外看去,只见两个驿使正策马自茶楼下呼啸而过,带了漫天尘土,嘴里一声一声高喊着:“急报急报!”
楼上二人闻听此话,却是相视一笑,齐齐举了手里茶盏起来,送于唇边轻啜。其中一个布衣白士抬眼看了面前似乎万事尽在掌中一般镇静的男人笑道:“族兄在想什么?”
对座的男子有着一双海蓝色的眼睛,深深地漾满了深邃的神秘,他一指压着茶盏盖上的绿橄榄,笑道:“原来陆栎就是族弟的得意门生啊。”
原来这人竟是户部侍郎鲁正。
他与鲁如海原是同宗。两人幼时脾气又近,全是顽劣不堪,常一起捉弄人,一起罚跪祠堂的。后来大了,他对那鲁如海是心怀不同寻常的心思,鲁如海却是全然不知。及至鲁如海一心出门游历,他却醉心科考,两人这才分了开来。后因族人在成化二年得罪万妃,一族“连坐”。鲁正因是远亲,故而也就罚得轻了些,又花了不知道多少银子上下打点,这才免了祸事。如今稳稳当当作到三品,也是难得。多年未曾相见,如今在茶楼也是偶遇,双双皆是恍如隔世之感。
鲁如海微微一笑:“是啊,这娃娃万般皆好,就是脾气固执了一些。”鲁正却是一叹:“你我今日相见,已是恍如隔世。多年不见,我却还记得你是个护短的性子。他既是你的得意门生,我怎就不晓得你是把他包在手心里的宝贝?他这一年来的种种,你我也看了不少。你以为,他还是当日的娃娃么?如海族兄,非是小弟要说你,既宝贝他,当年你为何不阻你那得意门生入宫?凭令尊当日与皇太后……。”
鲁如海面色顿时一黯:“这话你莫再提它。她与我父的婚约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