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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清漪却先道:“你不必这么快做决定,我自知此事多有为难,但还请你三思,无力以报,只求你念念他的苦心上……”似是怕她推拒,竺清漪掩面疾步而去,独留她一人孤伫,天地缥缈,她似站成了一株枯木。
月色冰凉,打在衣裳上冻彻人心。良久,她方缓缓踱步回房,只影苦寂。
才至门前不远,便见云愔立在她门前的那棵树下,经冬凋叶,木已少枝,疏疏落落间他的身影倍加清晰。见她来了,他便微微一笑,满泓的清辉流泻,倾身皆光华。
她心下里更添苦恼,方送走一个,又迎来一个。奈何人已在眼前,她只得堪堪迎上,回以一笑。
“许久不来飔风城了,念着旧时栽的柳木,便来看看。果然大漠之地种不得这等娇物,如今枯槁得难辨原来面目了,倒不如空着,还省得料理。”他抚着那枯枝道,目光却不知流连在何处。
“确是可惜。”她敷衍道,继而委婉逐客:“天色也不早了,想必族中事务还很多,你也早些歇息罢……”
“你在躲我么?”他轻声问。
她回身看他,但见他眉宇半舒不舒,唇锋紧抿未抿,风过白裳,依稀吹落满地清惆。
“难道不该这样吗?”她亦磊磊,明目而视,不避他的目光。
他却又蓦然笑了,如挽清风,似邀明月,轻吐露:“你好狠心呵,明知你这一回夏凉,我们毕生不会再会,依然不肯同旧时那般稀松二句吗?”
她走到庭下石凳前,拂了拂沉絮,坐下挑眉道:“好,你既想听,我便且陪你说说,你说罢,我自然回你。”
他只得连连苦笑:“见了他之后,你变了许多。你从前是绝不肯轻易牺牲自己来成全别人的,却独肯为他只身入敌营。”
她别过头低笑道:“谁人不变?只是寻寻觅觅多年,顿悟所寻罢了。”
“有人不变,只是了无益。”他声音渐转低沉,如磐石沉水。
“既了无益,何不改?”她反质问。
“你既不关心,又何必假意相劝?我尚未沦落到需要你同情的地步。”他言辞锋利,目光更锐如刀光,却还是在触及她的那一瞬柔和了下来。
她站起身来,疾走两步到他跟前,仰视着他,声轻而语重,字句顿挫分明:“我待何人真,待何人假,旁人不知,你还不知吗?渊,我以为你是懂我的,普天之下最懂我的。”她这般唤他,便是还以以前的身份待他,不曾改此心。
他惨笑两声,说道:“实则我才是看得最不分明的那个,明知求不得,犹是向趋不避。我早该懂你啊!若是当初我没有推辞去隐村接近你的任务,如今我会不会是他?”
她愠而视之,厉声道:“他是他,你是你,怎可作比?”望见他两目凄怆,她不忍,声音又软了下来:“如今说这些,也早晚矣,何必悔不当初呢?”
他却是蓦然攫过她的手腕,捏得她有些生疼,继而道:“不!尚不晚,这些年来我已将竺家暗卫暗渡到云家门下,不需再依附竺家势力,你同我回去,没能说什么!”他早失了平日温良仪态,眼里只闪烁着狂热,连笑容也渐风魔。
“你疯了!”她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如何也挣不脱。
他长笑道:“你说对了,我早疯了!我不管,这二十年来我顾虑得太多了,这一次我只想为我自己!”
“你只想你自己,那你辛苦经营的云家呢!那苦等你多年的竺清漪!那二十年前冤死的数百条人命呢?你都不顾了吗?”她拼命挣扎,企图唤回他的理智。
“我不管了!都不管了!”他嘶吼道,将她揽入怀中,却感到颈间一凉,低头一看,是短剑的锋芒。
“那么,那是你的事,我也不管。”她徐徐道,抵在他颈上的冰凉愈加切近。
他缓缓握住颈间的短剑,微一施力,夺过了剑,鲜血也自修白的指间流溢,点点打在融了大半的雪地里,化作红花,凝成冰凉。
“好,很好。”他将剑狠狠掷于地上,只吐露了三个字,笑容依旧,眉目间萦绕不明。她看着他,仿佛直看到灵魂深处,苦寂而孤玄。
他仰首笑道:“好得很呵!”只是微笑,淡若融雪里的血痕,须臾便被洗去印迹。再回看,他一脸漠然,早已走出了她的视线。
她痴立着,紧咬唇线。
那一夜她辗转了许久难以入眠,彻夜的玉箫声碎,凄凉入骨,点点钻心,扰人难安。然便是空夜寂寥,她亦难安。
月是此月,人已非人。只那一刻,她决绝地斩断了与他五年来的种种过往,而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没有将之归为爱,始终没有。
第一百四十八章 曲终人不见
那一夜风寒云寂,箫声分明响穷旷野,而萧意却是空彻远天,让人听了顿成默然,握着香猊也是冷了心地。沉霖半宿无眠,直抱着冷衾瑟瑟。玉箫声声弄心弦,每一分皆是对她的拷问。她虽无心伤人,奈何天意弄人,除却叹息无物。只那箫声太寒,任是谁人听了皆觉难受。
也不知何时,箫声渐远渐止了,她亦随之沉入梦境。这畔她终于安睡,彼端却有人更难眠。
天光方晓,冬日晴云闲卧,暖风融澌。还是城中家户俨然而眠时,明月河畔已有双骐并立。男子水蓝长衣细白外衬,悬翠青宫涤,挂玉质清萧,形容清减,只余一双墨瞳深沉。女子浅青罗裙削紫披风,通身不系一物,却浑似自带暮光,点点滴滴皆忧怅。
竺清漪牵马走了两步,回首十余步外之庭篱,问云愔道:“为何不与她一齐留下呢?”
云愔也是望向那端,乍敛眉目,眸光更转深沉,似寒渊,清而不见底;若远天,杳而难望却。他垂首掩去了神色,只是一如既往地淡然道:“那云家呢?我倾注了二十年心血的祖业,岂能因儿女情长毁之一旦?”
竺清漪望着他日益消减的形容,又偏过头长叹一声:“其实你本不必活得这么苦的。”
云愔却是蓦然一笑,还恍如当时少年,朗声道:“清漪,我欠你的已经太多了,也是时候偿还了。”
竺清漪指尖倏地一跳,猛然抬头看他,眸中分明跳荡着不思议。他不语,只是默然回看她,渐渡清风徐缓,悄转明水温柔。顷而,她也是靥生莞尔,柔声而语:“那至少与她知会一声吧。”
云愔却是坦然笑道:“既然已决定离开,何须感伤别离?不如不见,断此余念。”
竺清漪略一怔,他乘机取出腰间玉箫,置于唇畔曼吟。顿时便有千万缕春风拂面,冰消雪融,流金载道。竺清漪顿悟他意,清了清嗓子,亦随他唱了起来:“清漪逐流水三万,碧落悬浮云愔然……”
且唱且走马,两骑并驱驰,箫声渐迢迢,长歌几不闻。曲终人不见,河水犹清清。
一段恩怨纠葛就此落幕,只是尚在睡梦里的沉霖不知。昨霄心事重重久未免,临近天晓方入睡。她一觉醒来时,已近日上三竿,这才觉遍体舒坦,心情也好了些。
只是这好心情未维持多久,她进了厅里不见两位家主,只见红莲正襟危坐。事事既平息,他便也卸了面具。重伤未愈,他的面上浮着苍白的泰然。
“你……不在房里养伤,在这作甚?”她左右环顾不见旁人,心存疑惑问道。
红莲只淡然道了一句:“因为此地只剩我一人了。两家之主让我同你赔个礼,道是不辞而别虽无礼,此间也有衷情难诉,只望你海涵。家主既去,仆从自相随。至于留我在此,半因音鸣城迢迢山河外,我重伤未愈,尚不宜长途劳顿,便留待此地与你知会;半因此番随来,我同你最近,情辞转达亦更恳切些。”
“他们就这样回音鸣城了?”她有些不可置信,昨日还是疾风骤雨,今日即转暖天晴阳,这一遭便是这般过了,着实不思议。
红莲只道是她觉得自己没着没落了,便说道:“他们虽是回去了,此后事还是多有嘱托。秋荻已回到西格身边,他既不打算以你要挟夏凉,那留着你也没用。同袁子翌说一声,他会安排你离开的。”
他这么一提及,她方有所悟,说道:“让我去找袁子翌是他们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呢?”
红莲乍敛眉峰,原本轻枕于椅子扶手上的手也加了力道,一双清浊交融的瞳仁盯着她。她也不避,落落而视,一扫昨日困厄。
少顷,红莲顿一笑,摇了摇头道:“你能活到现在,看来也不全赖几方纷争。”
她亦随之一笑,款款落座道:“云、竺两家不乏武中好手,来去皆自如,再捎上我一个又何妨?况乎两家与袁子翌并不甚熟络,贸然托付,既失稳重,又徒欠人情。思及此,始知你之用心。”
红莲稍正色道:“你既已知,我便不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