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出了什么事?他想,大事!
二十里外隐溪谷,虽名谷,却短而矮,之后便是块浅坦平地,并无甚险处。戚少商一骑领先冲入,突然箭落如雨。谁也没想到,那里竟然会伏有辽军探马,人虽不多,却骑射惊人,戚少商首当其冲,身中三箭摔落马下,约是死了,只看到穆鸠平急红了眼,一路斩杀……
夜萧在前方奔腾如烟,只剩了一道影子,显是名驹被鞭得发了脾气,飞十三苦笑,扬鞭猛抽了一记。
驰过一道山梁,谷口近在眼前。
夜雨未停,黎明前的天色更加阴沉,土丘与荒树,都在昏暗中鬼影瞳瞳。
这样的时分,确实不容易发现暗箭,何况还是戚少商心神大乱的时候,飞十三不由又信了几分,一时竟觉得像有一把黄连,从嘴里一直苦到心里。
远远夜萧已经驰到谷口,静寂处,只有蹄声回响。
谷中突然暗光一晃,似有铠甲的反光。
飞十三脱口惊呼,顾惜朝却并不勒马,亦不离鞍,一道流泉似的昏黄光芒凌空闪现。
剑光入眼,惊呼未绝。
雨点噼噼叭叭地打在沙土上,惊起一抹尘烟,随即又被风吹散。
飞十三策马而过时,只看到两颗人头在地上滴溜溜地打转,依稀是辽国探马模样,眉眼间还残留一片惊惶。
好大的杀气。飞十三想,不管戚少商是死是活,只怕这批探马都只能陪葬。
不过,他们看起来为什么那么疑惑?仿佛意想不到?这个念头只在他乱七八糟的脑中一闪,突然就听到一声尖啸。
耳膜一阵嗡响,数丈前的夜萧竟人立而起,和着啸声发出一声长嘶,在黎明的微雨中清冽异常,同时对面的黑暗山崖下,亦同时发出山崩地裂的震动声——
黑色铁流仿佛突然出现,将谷外平地践踏得尖叫呻吟!
一时之间,满山遍野,铺天盖地,浑身覆铁的骑士,披着铁甲的战马,就像阴魂自幽冥里冉现。
眼前突然一暗,由玄铁铸成的黑色枪头散发着森森寒气,密密麻麻从天而落。
飞十三大叫一声,打马猛冲,跟他一起驰在前面的几骑反应不及,一愕勒马,瞬间已被长枪从头或是肩穿入,甚至连人带马被钉在地上。
雨雾中出现的骑兵,全身都笼罩在黑铠重甲之下,马身亦比寻常战马高出一头以上,望之有如铁塔。
这一瞬,飞十三才真正地比脚底麻到了头顶。
没有探马,没有斥候,眼前出现的,分明是一队北辽骄以天下的重骑兵。
——铁鹞子!
金铁之声席卷如麻,每个人仿佛可以听到血液在血管里突突流动的声音。
陡然相逢,两队人马相距太近,近得标枪或是箭矢都已失去作用。飞骑军已知无幸,均齐声呐喊,抽出马刀。
刹时铁流横冲过来,到了近处飞十三才发现不过两三百骑,却仿佛有毁天灭地之势。似乎任何挡在它面前的东西都会被洪流卷得摧枯拉朽。
而顾惜朝的单人单马,就恰似怒海潮头的一叶小舟,原本该随波逐流,却硬是要冲进狂涛骇浪之中,如同飞蛾扑火。
没时间多想,刹时已双方对冲而过。
一声闷哼响起,却又很快地淹没在战马嘶鸣与兵刀交击中,然后血花腾起,染满了整个视线。一个飞骑军士被长枪刺穿,接着又是几蓬血花,六七支长枪同时穿透了他的身体。他高大的身躯被巨力掀起,从马背上飞出去,越过了飞十三的头顶。
“老五!”有人悲呼出声,却根本无法顾及,尸体落在乱军中间,然后又被无数马蹄踏了上去。
长刀砍在了对方的甲胄上,只留下一道摩擦的火光,却再也不能深入。
混乱中依稀传来顾惜朝愤怒的喝声:“飞羽!”
飞十三咬牙,几次挽弓抽箭,均被横撞过来的重骑兵扯散。战马长嘶,刀折人亡,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黎明。
蹄声急促,黑暗里的铠甲像一排排铮狞的牙齿。飞十三也曾听参与十年前西夏之战的老兵,说起过西夏铁鹞子的来源,正是辽军的铁鹞军——
用蹄筋,翎根相缀而胶连的甲片,劈之不断。
烈马踏过,飞十三甚至触到了对方马鼻喷出的浓冽白气。凶悍的大刀横扫过他的头顶,斩断了盔缨,一枝长枪几乎是贴面而来,他用变形的硬弓格过,巨大的冲力撕折着他的左臂,座下战马架不住冲击,倾蹄欲软。
眼前突然一亮,剑光划过,卷起团团晕光。上古忘身锋利无匹,瞬间割裂盔甲处的蹄筋,切入皮肉。
血光激溅。
另一柄铁枪从后刺下,风声凛冽,扬起的马蹄几乎踢到了他的后背。
如果就这样死了,对彼此大概也是一种解脱吧。
顾惜朝突然这样想,一叹之中,手中的忘身由下而上,反手刺出。
“上高地!”乌梢马鞭在飞十三战马上一抽,飞十三一激灵,终于记起重骑兵的铁甲可以在三十丈内被强弩射穿。
剑光连闪,这种并不适于战场的单薄兵刃却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专从头颈铠甲薄弱处削入,如同狂风卷过,刹那间就撕开了一道缺口。
这时双方的一次冲击才方完,带出来的五十骑转眼剩不到一半,飞十三毛骨悚然,打马飞奔。
沉重的马蹄声在身后传来,如同狂风暴雨。
铁鹞子尾衔追来,只是身上铠甲过重,渐渐被轻骑拉开。饶是如此,断后的几骑仍是被飞枪刺下马。
要找地方结箭阵!
飞十三心急火撩,于马背上四下摸索,却只摸到了一把残弓,他心下也知此时占了高地亦无用,只是心中一怀愤意无处排遣。
眼前烟飞云动,却不知是否能再挽狂澜?
又奔驰了几十丈,突然听到了尖利的号角声,迎面又是一道谷口。飞十三全身紧绷,额角见汗,一拐角,前方竟出现一条宽溪,一群准备涉水而过的士兵讶然抬头,赫然是宋军服饰,少说也有一千人。
一杆高大的旗帜迎风怒扬——
赫连!
白袍银枪的将军带马立于旗下,如渊岳峙。
顾惜朝俯在马背上的身影突然青烟般拔起,急喝道,“放箭!”
那将军似也被突然出现的十几骑骇得一呆,还未看清喝令的是什么人,便为后面轰然勒停的铁骑瞪大了双眼。
铁鹞子!!
下一刻英俊的将军全身都被杀气笼罩。
“结阵放箭!”
山坡上传来低沉的吼声,一直警戒的弩手齐齐松弦,雪亮的光芒让人的眼睛为之一灿。
辽骑轰然后退,高地上不仅有弓手,还有弩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贯穿了铁甲,造成了可怕的死伤。
银枪已抢入敌阵,席卷如火,显然极熟这种铁甲的软肋,一枪就洞入一匹战马散开的前胸,冲力将对方拖倒在地,骑兵还未跃起,已被巨大的力量刺穿。
残山剩水夺命枪。
赫连春水回马侧身,一抖枪把,如灵蛇吐信,只听得刀杆相击两声脆响,枪尖呼啸着裂甲,穿喉而过。
重骑兵最怕箭阵,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辽骑猝然遭袭,吹号狼狈退走,飞骑军却皆回马反扑,以命拖住他们后撤的马蹄。
两名辽骑溃兵被沉重的甲胃所累,竟咬牙甩了铁甲,只听噗噗两声,手起刀落,被一把弯刀凌空划过。赫连春水匆忙间一瞥,只见两颗头颅飞起,热血喷得老高,溅了那个看起来文文秀秀的青年一脸,使他原本俊朗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
等到渡过宽溪的陌刀手扑上,能突围的辽骑已经极少,赫连春水放声大笑,眼光横扫间,突然笑声一僵。
一名落马的辽骑跪在地上,看服饰,似是这一队骑兵之首,头盔已被人踢掉,他的脸色亦惊恐之极。剑光一闪而逝,他瞪大了眼睛,回手想捂住嘶嘶喷血的喉头,却不敢伸出手去。
喉间可怕的伤口冷酷而峥狞,他张大了嘴,却叫不出声来,只能够在地上扑腾挣扎。在最后的拼力一挣后,终于手脚僵直倒在地上,一抹嘶嘶喷溅的血雾,飘零在身后青袍之上,把边沿染成惨烈的腥红。
一人一骑,仿如血池修罗。
赫连春水瞪了他半晌,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鸟,尖叫起来:“顾,惜,朝!”
眼中森寒杀气未曾稍减,顾惜朝对于那声喝问充耳不闻,人腾地离开马背,向几个被拖下马搏住的辽兵掠去。
赫连春水大惊,急喝道:“拦住他。”
顾惜朝身形何等之快,几个步卒哪里拦他得住,旁地却一双肉掌抢出,剑掌相错,半声微响,如同将峥嵘岁月拍入掌中,凌厉的剑势顿时消弭无形。
顾惜朝突然不动,那人撤掌,淡道,“不杀降卒!”
语声平和,正是方才在山坡上喝令射箭之人。
四下寂静无声。只听得溪水清涧,漫漫波烟中,顾惜朝垂剑而立,良久,才吐出一口气,淡淡道:“大哥。”
—————————————————
战场清扫完毕,没有戚少商的尸体。
漫说戚少商,就连连云寨等众人的头发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