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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子紧了紧包裹,转身便走出了院子。
第二十一章
“啥?”双福娘一开口,反倒是将珊瑚娘吓了一跳,“呆子真不见了?”
珊瑚娘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大冷的天儿,吃的穿的,他啥都没有,要走出去可也得小两天儿呢!这可咋办呢?”
从中午到晚上都没见着呆子,本以为他上哪儿溜达去了,竟连饭点儿都给忘了。珊瑚心里本就有些着急,早晨珍珠也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照着珍珠那利嘴横心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会说什么好话,可别真把人给骂跑了!这么想着,又到他屋里一翻,之前给他改的两件衣裳竟全不见了!
珊瑚这下急了,这才赶紧告诉了爹娘,抓着珍珠好一通问,她才支支吾吾地将早上的事儿减斤少两地说了出来。想是也怕了,把珍珠吓得差点哭了出来。也是,就这么个呆汉子想走出山去,这大冷天儿的,身上还带着伤,可不是要出人命呢吗!
双福娘听得气恼极了,被珍珠那样数落,但凡个带了性子的都觉得呆不下去了,何况呆子这么个大汉子!这要真死在哪儿给人瞧见了,最大的干系可就是珍珠了!
珍珠听她这样一说,吓得直哭了起来。她还没嫁人,就这么背上条人命,就是官府不抓她,往后也没人敢娶她啊!
珊瑚娘也气,对着珍珠又是掐又是骂,这要是真出了人命,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吐口水,往后这一家人还咋在村里过下去!
一时间又哭又骂的,吵吵闹闹。
一旁的珊瑚爹听得不耐烦了,深深地抽了口烟,一磕烟枪,“我去找他去!”
招呼了附近几个走得近的大老爷们儿小伙子,趁着日头还没全落了山,四散着往村口出去找人去了。
因着呆子不是乡里人,来的时间短,又是受了伤少出门,认得他的人实在不多,大家就照着说是个大高个子,长得挺壮实的汉子去找了。只是直寻到日头落山,连个人影都没摸着。
冬天日短,这杨沙村又是面着海靠着山,天儿一黑就冷的不行,一群人搜寻无果,只好往回走,等到明日里再说了。
珊瑚一家坐在大屋的土炕上,均是愁眉苦脸的,珍珠被人说了几句,还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其实那呆子还是不错的,见天儿地帮咱拾柴禾砍柴,院儿里的雪也都是他大早上扫干净的,现在缸里的水也都是他帮忙挑的,身上有伤还帮着做活儿,可是个好孩子…”珊瑚娘数着呆子的好,粗粝的手一抹泪,心里越发觉得不舍,“前儿还说他连个火都烧不起来,现在家里烧饭可都是他烧的火,虽说费些柴,但也能烧得挺旺,比你们姐儿仨都能干得多了!”
自重生以来,珊瑚确实是怕了火了,烧火这事儿是半点儿不敢沾边儿的,珍珠懒又不愿意好好儿做活儿,就剩下个铁树,可是谁敢让个五岁的娃儿烧火?这不找事儿呢吗!这么说起来,最近烧火热炕上火盆儿的事儿还真全都是呆子帮忙做的。
铁树从枕头底下刨出了块木头,捧在手里嘟囔着嘴,道:“呆子好,给我这个…”铁树心里也小小地挣扎了一番,那个呆子,虽然不乐意陪他玩儿,整日不开口,闷闷的样子,但是上回捡了块木头,他就着小刀还给自己刻了这个,高兴得还将那小刀给了他呢!
珊瑚接过铁树手里的东西,只看了一眼,眉头便蹙了,问道:“这是什么?”
铁树道:“老虎啊!我说没见过老虎,大河叔说能打老虎的都是这个!”铁树举起小小的拇指,神气的小脸一下又垮了下来,“呆子连老虎都知道,是不是也是这个?咋还要走啊…”
珊瑚拿着手里的东西翻了又翻,放回了铁树手里。
第二天一大早,珊瑚爹带着那一群人便又出门寻人去了,珍珠也坐不住,在屋里走来走去晃得人心烦。
珊瑚皱着眉不耐烦道:“你就不能坐会儿?”
珍珠一双眼微红,走过来伸手抓住珊瑚的小臂,很用力,指甲几乎陷到珊瑚的皮肉里去,颤着声音问:“姐,那人不会真的死了吧…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接着便是一阵细声的嘟囔,像是在问珊瑚,又像是在问自己,神神叨叨的,实在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珊瑚被她抓得生疼,眉头皱得更深,伸出右手将她的手掰开,道:“知道怕了,早干啥去了!有你那么逼人的么?要不是他脑袋里实在记不住事儿了,能跟咱在这穷山沟里挨饿受冻的?你也去了他住那地儿看了,是个人都难忍的!”
珍珠崩溃地坐在了土炕上,珊瑚斜了她一眼,都到了这样的时候了,想到的还是自己…果然不愧是珍珠,够狠够自私!
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么?
珊瑚一掀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旁,拿起枕头抖搂抖搂,拍松了放回去。
回头看了眼珍珠,似乎还沉浸在自己往后该怎么办的情绪里,珊瑚伸手抚了抚枕头底下那半面浮起的青色雕物,和昨夜里铁树拿的那木头块几乎一样…
咬唇犹豫了一阵,珊瑚拿起那东西揣在了胸口的薄袄子里,下炕穿鞋,又随手扯了件旧外衫,往身上一披便出了门。
他还没拿走他的东西,不能就这么走了!
珊瑚隔着衣裳捂了捂那东西,透过里衣捂得胸口有些凉。本想着先放在自己那里的,等哪日寻了机会再还给他,若是他总记不起来,这东西拿到镇上还能换个小半袋米什么的,救急用也是好的。只是没想到他便这么走了,还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其实昨日知道了呆子走失的事,珊瑚心中是松了口气的,毕竟家里要多养这么一口人,也是难上加难,心想着走失了也好,省得等到今年过年,一家人全饿死了。只是昨夜听着珊瑚娘在耳边细数着呆子的好,珊瑚的心,莫名地有些慌了起来,再到铁树拿出的那只木老虎…
住在家里的这小半个月,呆子似乎不怎么爱说话,昨夜里珊瑚几乎一夜未眠,反复想着呆子和她说过不多的话,其中就有一回问她,出了村子该怎么走。那时候珊瑚也没大注意,随意往北边山上一指,呆子也没多问,只静静地点了点头。
北边山上全是密林…根本无路可走!而且山野之物众多,保不准会有饿极的豺狼虎豹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呆子投命送死!
昨夜想起这个,珊瑚整个吓得一身的冷汗,毕竟是条人命啊…
珊瑚想着,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若是呆子死了,一辈子良心不安的不止会是珍珠,更会是她自己!
到山脚下的时候,珊瑚已经浑身是汗,也不知是热得还是冷汗,几乎将贴身的单衣整个浸透了。珊瑚住了脚,喘了口气,呼出的热气被寒冽的北风一吹,蒸腾着散作了一缕烟,冻得通红口鼻几乎要僵硬掉落。
这么冷的天,呆子那一身薄衣,可能挨得住?
咬了咬下唇,忍住双脚瑟瑟发抖,迈开了步子往山上走了去。
冬日里的深山密林,寂静得可怖。珊瑚不是没来过,夏天的时候也会跟着珊瑚娘到山上挖野菜采山菇,只是眼前的山林,枝繁叶茂皆无,鸟叫虫鸣也全都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防风稀疏的枯枝,几棵松柏冷风前驻绿,却也被积雪当成土瓷碗,盛得满满的白,偶有实在承受不住冰雪的沉甸甸的,啪一声掉了下来,都会将珊瑚吓一跳。
小心闪开了块落下的积雪,珊瑚却停了脚步。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穿插着根根独立的,或深或浅的树干好似没有尽头,自己一人要怎么找?走了这么远,再走下去可就是深林了,即便是夏天也没有走进去过,这可怎么办?
昨夜一夜未睡,本想着早上将呆子可能往这边走的事说给爹他们听的,却不料天快亮时累极睡去,醒来时他们早已出村寻人,犹疑了一上午,这才出的门,便这么回去,珊瑚不甘心!
正踌躇着,头上一块雪忽的砸了下来,珊瑚一惊,往前趔趄了一步,许是久冻雪地,脚踝竟脆脆地发出“咔”的一声,珊瑚也便这么摔倒在地,任凭怎么挣扎,竟再站不起来!
日头高上,却被水雾层层盖住,仅剩几丝日光穿破而下,斑斑点点地照在雪地上,有些融下的雪水,折了光,闪出星星点点的光。
“怎么办…”珊瑚此时心中实在急切,身子温热,捂融了周围的雪,刺骨的雪水已经浸湿了单薄的两层裤子,脚上又使不得半点力,连站都站不起来,这样下去非冻死不可!
周围四处看,多希望此时有个人来将自己救下,只是…这不可能!这样的天儿,谁会到这山上来?
不知是急是怕,珊瑚鼻头一酸,眼泪簌簌地便流了下来。好容易重生了这一回,难不成今日要命丧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