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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呕心沥血的为朝廷做了这么多卖命的事,到头来却只换回一个弃子的下场。一时之间,京城大街小巷里传遍了骂声。
顾惜朝也要去辽国。在戚少商被朝廷当作弃子的今日,他要一个人力挽狂澜,这举动说豪气也豪气,说悲凉也悲凉,因为,如今江湖中,没有任何一个武林同道,肯与他一同前去辽军大营,因为,他们怕被他临阵出卖。
顾惜朝在走之前,去了那家酒楼,刘老板见了他,忙迎上来,道:“戚捕头来过了,他说,那酒要等个人来和他一起喝。”
清晨的酒楼四周,荡漾着微冷的蓝色清寒之气。
顾惜朝选了个位置坐下,他仰头问老板:“他的样子还好吗?”
刘老板摇了摇头道:“不好,他人瘦了,面色白了,憔悴了。”
顾惜朝低头一时无语。
“我听说,你们一同去了草原,为什么又要回这个是非地来?”
顾惜朝望着酒楼下一街的繁华,道:“又要端午了。”
刘老板寻声望去,答:“是啊,要端午了。”
顾惜朝又笑了笑,道:“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更没对心上的人做过什么好事。”
刘老板点点头,全当他是个年少时只为独闯事业的年轻人,辜负了自己心爱姑娘的好意,如今,却后悔了。
顾惜朝扭头望了望老板,道:“下次他来,记得告诉他,酒,要喝好,可那饭也得吃饱,毕竟不是年轻人了,经不起那烈酒的折腾。”
刘老板定定的望着他,然后,愣愣地“恩!”了一声。
顾惜朝又望着他,只笑了笑。
然后,他要了坛酒,点了些菜。
付帐时,刘老板总有一种错觉,他错觉自己应该把这个人留下来,不然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可一望见顾惜朝眼里精明坚定的神情,他就开不了那挽留的口了。
顾惜朝换了那匹陪伴自己多年的骏马,将它托付给别人照看时,他花了极其长的时间为它顺毛、喂饲料,马识人性,他临走时,这马一直咬着他的袖子不肯放。
接管这骏马的老者望了一眼这马,又望着他道:“你这是要去什么凶险的地方吧?它挂念你,害怕你回不来了。”
顾惜朝心中一时感慨,伸手又为它顺毛,那马的眼睛一直滴溜溜的跟着他转,生怕一个恍神他就不见了。
顾惜朝深知,纵使他来时去时都是一无所有,可是那深到心里的牵挂,始终还是放不下的。
可他终是要走的,临走时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那马,那马竟在此时愣住不动,一双眼含着泪水望着他逐渐离去。
与那马一别后,顾惜朝就换好了行装,整好了身上的兵器,策马,进了两国边境。
他杀了一个与自己身形差不多的辽营护卫,换下护卫的衣装,成功的混进了辽军大营。
营帐外有江湖仗义人士望见了他的举动,可也不敢轻举妄动。
顾惜朝在营内小心行事,当他开杀戒时,已是冲到了主将营帐外,
边境苍凉的环境练就了边境子民霸道凶猛,卖命无比如熊如狼的个性。
顾惜朝一人硬闯竟也杀了他们精兵无数,可他一人终究敌不过百名旱将,最后被活捉到主将辽国皇太子营帐内。
将士们心虚,硬是集结了四五个人来将自被擒后就没有任何反抗的顾惜朝押进营帐。
皇太子一身豪气,稳坐在营帐中央,居高临下的问:“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手下的精锐兵士也被你杀了近半,既然你这么勇猛而且善战,为什么不多集结些同伴再来行刺?”
顾惜朝昂首笑道:“我生时一个人,活时一个人,死了,自然也就一个人!”
皇太子盯着他的眼睛一皱眉毛,道:“不对,你心里有别的事,我说中了吗?”
顾惜朝终于露出笑,道:“是,我为一个人。”
“谁?”
“朝廷真正派来杀你们那惹事皇子的人。”
“他叫?”
“朝廷新派来的使节,戚少商。”
“你告诉我他的名字和身份就不怕我即刻就杀他?”
“我之所以会告诉你就是知道你会放他一马,朝廷不过是要找一个替死鬼来挑起事端而已,而你们,绝对不会想要挑起这事端,辽国兵力绝对不及我泱泱大国,所以!你在这宴会上会杀你兄弟好给朝廷一个交代!”
当场,那惹事的侧坐皇子脸色煞白,眼神慌乱。
皇太子望了他一眼,道:“可我不会动手杀自己的兄弟的。”
顾惜朝唇角勾起一抹笑,道:“所以我来了,项上人头,等你来取。”
皇太子惊讶道“这么做,只为一人,值得?”
“我顾惜朝向来不愿为天,不愿为地做丁点小事,可是为他,我只有两个字,甘愿!”
此话之后,顾惜朝闭上了双眼。
皇太子起身,犹有犹豫,最后,道:“他此生能遇见你,几世的苦,都没白受。”
顾惜朝笑道:“我伤他的那些债,几辈子都还不完。”
而后,皇太子一声令下:“杀!”
侧坐上皇子与顾惜朝的人头性命,皆在此时,了断。
当戚少商作为使节来到辽军营帐时,辽国 皇太子双手奉送上自己兄弟的人头,而且献上上供贡品无数,乞求停战。
于是,边境风波在一时之间得到了短暂平息。
皇太子在戚少商在走前,说要还他一样东西。
人说,知音之间,心有灵犀,这东西是什么,戚少商也早就料到了。
那是一副棺木,和一个人。
棺木是上好的棺木,人,是死去的人。
皇太子单独将它和他安放在一个营帐内,在领戚少商进去后,他就退了出来,在退出去时,他就听见戚少商说了一句话:“我那存在刘老板那的酒,还等着跟你一起喝呢,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抛下我走了?”
再沉痛的哭声都不及这句痛。
皇太子在营帐外仰天一声叹息,再也说不出任何言语。
一辆马车,一副棺木,戚少商谢绝了同去官员一同回去领赏的邀请,也斗胆谢绝了恩赐他荣耀的圣旨,他架着马车,要回草原。
一路上,风吹声动,草长鹰飞。
端午到了。
人人拎着粽子和盐蛋、皮蛋谈笑。
可戚少商,却在吃着粽子时,捏着粽子哭了。
眼泪断线,就如琴断弦。
小镇集市上,铁手终于又再遇上了戚少商。
铁手一见到他,就道:“他的事,我知道了。”
戚少商坐在马车上失神微笑。
铁手望着他,道:“他说过,要我再遇上你时,转句话给你。”
戚少商用凝滞的目光望铁手,铁手继续道:“他说,你这辈子,最好少管那跟自己完全无关系的闲事……”
听到这,戚少商愣愣地笑了一笑。
“他说,你把自己的下半辈子管好了才是最真切最实际的。”
戚少商缓缓道:“没有他,什么都变得不实际了。”
铁手继续道:“他还说,少商,保重。”
话一出口,戚少商就哭得不能自抑。
男儿有泪不轻流,可失去挚爱的痛苦,有几个人能忍下来?
戚少商在马车上捏紧身上的包袱,那里有顾惜朝亲手缝出来的“旗亭酒肆”挂旗。
这物是人非的苍凉场景,看得铁手也怅然。
物是人非事事已休,今生道尽别离情却留。
戚少商带着顾惜朝回了大草原,部落人为戚少商找来块墓地,葬下了顾惜朝。
伤且留,情且随命断,部落里的人都认为,戚少商只会有一时之痛。
可每次,路过这葬下顾惜朝的土地时,戚少商总会留在这里数日,在他墓前说:“次次,我以为我把你给忘了,可我次次来这里时,又总把你给记起,惜朝,这辈子,我怕是永远也忘不了你了,我会挂着你的。”
说这话时,已是戚少商葬下顾惜朝一年后的事了。
人常说,人一身死,那留在别人身上的情,也就不长了。
可戚少商对顾惜朝情却似乎,并不是如此。
只叹,人生处处有别离,道尽别离,世事,却依然无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