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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答。
顾惜朝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空出来,听戚少商说话,看戚少商眉飞色舞。然后微微、微微的笑。笑中隐忍着,不知所措。
恍如梦中。这幸福。这得到的幸福。是偷来的。
你忘了一切。所以我们这样幸福。老天偷走了你的记忆。我偷走了这段光阴。
一切,都是偷来的……
“惜朝,你看,就在那儿。”
手被大力的摇了摇。顾惜朝抬眼。这才发现戚少商已经把自己拉到了一间草舍旁。门半开着,正好能够看见那盆花。
白玉花盏,盛着那碗口大小的花。花是怒放着的,洁白而柔软的花瓣在夕阳余照下,幽幽叠叠如女子舞起时翩然翻飞的裙。
几滴晶莹欲落的水珠在花心缓缓滑动,一寸再一寸,滑向边缘。悄然落地,溶入泥尘。花轻颤,恍若叹息。
自然是种绝美。
顾惜朝看着看着,脸色渐渐转青。正准备说话,一个人弱柳扶风似的走了过来,手执花洒,笑容清清。
“这是昙花,为何长开不败?”顾惜朝敛容,目光如电。
那人依旧浅笑,他执着花洒的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晶莹。在那修长完美的五指间,似有光晕流转,迷人欲醉。掩至腕骨的宽袖,是种白中夹银的料子,似极轻软又似压着千均之力。在那白中蜿蜒而上的,朵朵皆为杜鹃怒放。花绽放的极饱满。精致绝伦地绣满了整件袍子。杜鹃半隐在领口,他的脸庞静如古山深泉。然,那眉,那眼,那唇,寸寸皆风情。
“你是男子。”
眼扫过他喉间并不明显的突起,顾惜朝语气平平。
“惜朝你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潋滟是男子呢!!”
戚少商原本准备好的卖弄,此刻只得成了句无意义的嚷嚷。
的确。顾惜朝美在神,清中带媚。然骨节宽大修长,俨然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潋滟却是美在形,柔中带酥,眸光回转时,尤胜女子。
没有人会认为顾惜朝是女子,虽然他很美。
也没有人会愿意相信潋滟是男子,因为他极媚。
“心不死。花不败。”
理了理颊边被风带落的发,潋滟迎上顾惜朝锋利的眼神,忽然开口,回答了前一个问题。他看人似乎没有焦距,眼瞳圆而深邃,但一望见底,清澈宛如无鱼之水。
心……不死吗?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顾惜朝不再看花,也不再看花边倾国倾城的男子。他转过了头,身边的人正一脸灿烂的对着花和花的主人赞不绝口。那飞扬的神采,磊落的神韵,戚少商还是戚少商。记忆不在了,心还在。
原本幽暗的眼,突地跳起丝火光,顾惜朝冲着潋滟颔首“多谢指点。”
“惜朝,你在谢什么啊?”
“少商,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咯。这有什么问题。”
俩道修长的人影渐渐走的远了,夜黑下来,星光亮起。潋滟冲着二人背后浅浅一笑。
心不死,花不败。缘在且惜缘。
3
天冷你就回来
“再会无期,君自珍重。”
留字的纸还有大块空白,墨迹未干。萧寒木然半晌,回过头,看站在背后的无情等人。锐利眸光渐渐涣散,散到完全不是一个剑客该有的神采。无情偏了偏头,想听他会说什么。这个少年,这个一直跟在顾惜朝左右的少年,究竟会怎样面对近似抛弃的离别。
追命和铁手不期然的视线相撞,眼角眉梢间,一缕轻愁悄悄爬上来。
“他走了。”
一边说话,一边将顾惜朝留字的纸叠好放进里裳夹层。萧寒提步就走。
“你不去找他吗?你不怕我们找到他,会杀了他吗?”
步子停下。萧寒回头时,脸上挂着抹笑“你们以为,顾惜朝,是轻易会被找到的人吗?不要忘了,他是顾惜朝。没有我,他依然是顾惜朝。”
铁手顿时说不出话来。的确。顾惜朝永远都是顾惜朝。
萧寒也走了。无情忽然有种把他拉回来的冲动。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里,冲动这个词几乎是不存在的。
顾惜朝,你果然够狠。那么,对戚少商呢?你的狠,还有用吗?
无情沉默。他毕竟不能真的把萧寒拉回来。
该走的人,拉到的,只会是一场空。
而那俩人,现在又走到了哪里?孩子似的戚少商,你信任依赖的真的就只有顾惜朝了吗?你可知道,昨天,息红泪已自毁诺城飞马奔京。她终究,是爱你的。
一间房。三个人相对着无言。追命看着铁手,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明白。无情微微仰起脸。闭上眼。
他在想什么呢?或者,他也有什么都不去想的时候吧。
“惜朝,我们到底去哪里?”
一鞭抽在马背,分神问向那坐在马车里的人。戚少商看看自己硬是被顾惜朝套上的白裘外套,马蹄下的尘土已经将它弄污了……
“淡情湖。”
捂住胸口压下些许的不适,顾惜朝一掀帘子,坐到戚少商身边。他还是一袭青衣,嫩黄|色的里衫,衬的肤色莹白温润。
“淡情湖?好怪的名字。”
“情深有似海,我偏要它淡成一汪湖。”
挑眉。戚少商发现他似乎很喜欢挑眉。很少有男子能在眉尖一挑时,便夺了人的心魂。
顾惜朝可以。所以,戚少商便又看着他的脸愣神了。
“你在看什么?”
伸手拉过缰绳,好气更好笑地把眉一皱。这个九现神龙,怎么失去了记忆后,就变成了日现九呆。总是冲着自己发愣。
“看你啊。”
戚少商回答的无比顺口,顾惜朝却暗自红了红脸。这人!脸皮也可比那万里城墙了!
“我说实话嘛。哦,对了,我们去淡情湖干吗啊?”
“去……陪我娘。”
说到这句的时候,顾惜朝的声音变的很低,很轻,甚至带着略略的软。然后。他侧过头,正视戚少商探询的眼。一笑,笑的温柔无比。
这样的笑啊。这样的……笑。戚少商就那么自然的一展臂,搂住了他单薄的肩。惜朝,原来你也有如此柔软的神情。那么清澈,那么无邪。丝毫不躲闪。
天涯海角,地老天荒。这些字句如此陌生。它们的分量,不及你展眉一笑。
我不怕忘记这尘世关联,记忆可以空白,有你就好。
马车平稳驶了半日后,开始颠簸,路已经转成碎草杂石遍布的乡间小道。第N次被没避过的大石头杠的车轮飞跳后,戚少商紧了紧楼住那人的手,无奈地道“惜朝,你坐进去好不好?外面颠的太厉害了。”
没好气地翻他个白眼,“戚少商,你是男人我也是,你哪只眼看到我忍受不了了?”
那,那,你脸色的确不好嘛……这句话没敢说出口,很明白某人要是认定了,打死都不要想他会听话。只好很认命地更加小心驾车。
惜朝啊,你真是倔的可以。心中漾起微微的疼。戚少商不是感性的男子,更没有女人的那种纤细敏感。可是身边的这个人,就是有办法,让他抑制不住的,心疼。
好在颠簸了没多久,顾惜朝就丢出一句“可以了,在这里下车。”
戚少商很听话地随着他下车了,然后就发现,周遭那个是荒芜人烟啊,那个是狼跃虎跳啊,总之,是半个鬼影都表想能看见。
默……
这叫淡情湖?除了荒草弥漫,哪里有水的影子?
“跟我来。”
发觉到某人呆滞复呆滞,顾惜朝心情大好,拉了他的手便往左侧走去。
“马车怎么办啊?”
“丢了。”
“你……”还真是浪费啊……
不能说,不能说出来。否则会死的很惨。刚在心里对自己点了点头,戚少商就发觉自己头上飞过一只乌鸦。啊~啊~的叫。
左转,右转,前行,弯路。半个时辰后,戚少商终于相信,顾惜朝绝对不是个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人!他!他!根本就是改天换地都只在弹指之间啊!!
天!!
前面是什么?一弘湖水,竹屋斜陈,篱笆围出半个圆,留缺待人归。
这!这!半根竹子也没有的地方!!居然会有竹屋?!戚少商满脸黑线。
“呆子。”
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松开手,一掌轻轻拍在戚少商额前。顾惜朝径自向着竹屋走去。
这时,篱笆内已经站了一个女子。略略有些发福的身材和花白的发,诚实的显出她已经不再年轻。碎花黑裙裹住她年华已逝的身体,领口处露出半截颈项,如玉如雪。只是她的脸,极为平淡的脸,五官皆无出彩之处。
戚少商疑惑,这个女子就是惜朝的娘吗?惜朝的风华远胜于她的平凡。
可事实就是事实。
顾惜朝走进院子后,第一件事就是轻轻抱了下她,然后为她整整发“娘,天冷,您站在这,我会担心。”
还是那样轻,那样低,那样软的声音。带了些许责怪和撒娇。
女子笑了,笑中全无风情可言,是种淡淡的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