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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夏洛特·勃良特-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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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教堂院子边门停了下来,他发现我喘不过气来了。“我爱得有点残酷吗?”他问。“歇一会儿,靠着我,简。”
  如今,我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灰色的老教堂宁静地耸立在我面前;一只白嘴鸦在教堂尖顶盘旋;远处的晨空通红通红。我还隐约记得绿色的坟墩;也并没有忘记两个陌生的人影,在低矮的小丘之间徘徊,—边读着刻在几块长满青苔的墓石上的铭文。这两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一见到我们,他们便转到教堂背后去了。我相信他们要从侧廊的门进去,观看婚礼仪式。罗切斯特先生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他热切地瞧着我的脸,我想我的脸一时毫无血色,因为我觉得我额头汗涔涔,两颊和嘴唇冰凉。但我不久便定下神来,同他沿着小径,缓步走向门廊。
  我们进了幽静而朴实的教堂,牧师身穿白色的法衣,在低矮的圣坛等候,旁边站着执事。一切都十分平静,那两个影子在远远的角落里走动。我的猜测没有错,这两个陌生人在我们之前溜了进来,此刻背朝着我们,站立在罗切斯特家族的墓穴旁边,透过栅栏,瞧着带有时间印迹的古老大理石坟墓,这里一位下跪的天使守卫着内战中死于马斯顿荒原的戴默尔.德.罗切斯特的遗骸和他的妻子伊丽莎白。
  我们在圣坛栏杆前站好。我听见身后响起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便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陌生人中的一位——显然是位绅士——正走向圣坛。仪式开始了,牧师对婚姻的目的作了解释,随后往前走了一步,向罗切斯特先生微微欠了欠身子,又继续了。
  “我要求并告诫你们两人(因为在可怕的最后审判日,所有人内心的秘密都要袒露无遗时,你们也将作出回答),如果你们中的一位知道有什么障碍使你们不能合法地联姻,那就现在供认吧,因为你们要确信,凡是众多没有得到上帝允许而结合的人,都不是上帝结成的夫妇,他们的婚姻是非法的。”
  他按照习惯顿了一下,那句话之后的停顿,什么时候曾被回答所打破呢?不,也许一百年才有一次。所以牧师依然盯着书,并没有抬眼,静默片刻之后又说了下去,他的手已伸向罗切斯特先生,一边张嘴问道,“你愿意娶这个女人为结发妻子吗?”就在这当儿,近处一个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
  “婚礼不能继续下去了,我宣布存在着一个障碍。”
  牧师抬头看了一下说话人,默默地站在那里,执事也一样,罗切斯特先生仿佛觉得地震滚过他脚下,稍稍移动了一下,随之便站稳了脚跟,既没有回头,也没有抬眼,便说,“继续下去。”
  他用深沉的语调说这句话后,全场一片寂静。沃德先生立即说:
  “不先对刚才宣布的事调查一下,证明它是真是假,我是无法继续的。”
  “婚礼中止了,”我们背后的嗓音补充道。“我能够证实刚才的断言,这桩婚事存在着难以克服的障碍。”
  罗切斯特先生听了置之不理。他顽固而僵直地站着,一动不动,但握住了我的手。他握得多紧!他的手多灼人!他那苍白、坚定的阔脸这时多么像开采下来的大理石!他的眼睛多么有光彩!表面平静警觉,底下却犹如翻江倒海!
  沃德先生似乎不知所措,“是哪一类性质的障碍?”他问。“说不定可以排除——能够解释清楚呢?”
  “几乎不可能,”那人回答,“我称它难以克服,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的。”
  说话人走到前面,倚在栏杆上。他往下说,每个字都说得那么清楚,那么镇定,那么稳重,但声音并不高。
  “障碍完全在于一次以前的婚姻,罗切斯特先生有一个妻子还活着。”
  这几个字轻轻道来,但对我神经所引起的震动,却甚过于雷霆——对我血液的细微侵蚀远甚于风霜水火,但我又镇定下来了,没有晕倒的危险,我瞧了瞧罗切斯特先生,让他瞧着我。他的整张脸成了一块苍白的岩石。他的眼睛直冒火星,却又坚如燧石。他一点也没有否认,似乎要无视一切。他没有说话,没有微笑,也似乎没有把我看作一个人,而只是胳膊紧紧搂住我的腰,把我紧贴在他身边。
  “你是谁?”他问那个入侵者。
  “我的名字叫布里格斯—一伦敦××街的一个律师。”
  “你要把一个妻子强加于我吗?”
  “我要提醒你,你有一个太太。先生,就是你不承认,法律也是承认的。”
  “请替我描述一下她的情况——她的名字,她的父母,她的住处。”
  “当然。”布里格斯先生镇定自若地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文件,用一种一本正经的鼻音读了起来:
  “我断言并证实,公元××年十月二十日(十五年前的一个日子),英国××郡桑菲尔德府、及××郡芬丁庄园的爱德华.费尔法克斯.罗切斯特同我的姐姐,商人乔纳斯.梅森及妻子克里奥尔人、安托万内特的女儿,伯莎.安托万内特.梅森,在牙买加的西班牙镇××教堂成婚。婚礼的记录可见于教堂的登记簿——其中一份现在我手中。里查德.梅森签字。”
  “如果这份文件是真的,那也只能证明我结过婚,却不能证明里面作为我妻子而提到的女人还活着。”
  “三个月之前她还活着,”律师反驳说。
  “你怎么知道?”
  “我有一位这件事情的证人,他的证词,先生,连你也难以反驳。”
  “把他叫来吧——不然见鬼去。”
  “我先把他叫来——他在场。梅森先生,请你到前面来。”
  罗切斯特先生一听这个名字便咬紧了牙齿,抽搐似地剧烈颤抖起来,我离他很近,感觉得到他周身愤怒和绝望地痉挛起来。这时候一直躲在幕后的第二个陌生人,走了过来,律师的肩头上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来——不错,这是梅森本人。罗切斯特先生回头瞪着他。我常说他眼睛是黑的,而此刻因为愁上心头,便有了一种黄褐色,乃至带血丝的光。他的脸涨红了——橄榄色的脸颊和没有血色的额头,也由于心火不断上升和扩大而闪闪发亮。他动了动,举起了强壮的胳膊,——完全可以痛打梅森——把他击倒在地板上——无情地把他揍得断气——但梅森退缩了一下,低声叫了起来,“天哪!”一种冷冷的蔑视在罗切斯特先生心中油然而生。就仿佛蛀虫使植物枯萎一样,他的怒气消了,只不过问了一句,“你有什么要说的?”
  从梅森苍白的唇间吐出了几乎听不见的回答。
  “要是你回答不清,那就见鬼去吧,我再次要求,你有什么要说的?”
  “先生——先生——”牧师插话了,“别忘了你在一个神圣的地方。”随后他转向梅森,和颜悦色地说,“你知道吗,先生,这位先生的妻子是不是还活着?”
  “胆子大些,”律师怂恿着,——“说出来。”
  “她现在住在桑菲尔德府,”梅森用更为清晰的声调说,“四月份我还见过她。我是她弟弟。”
  “在桑菲尔德府!”牧师失声叫道。“不可能!我是这一带的老住客,先生,从来没有听到桑菲尔德府有一个叫罗切斯特太太的人。”
  我看见一阵狞笑扭曲了罗切斯特先生的嘴唇,他咕哝道:
  “不——天哪!我十分小心,不让人知道有这么回事,——或者知道她叫那个名字。”他沉思起来,琢磨了十来分钟,于是打定主意宣布道:
  “行啦——一切都一齐窜出来了,就象子弹出了枪膛,——沃德,合上你的书本,脱下你的法衣吧,约翰.格林(面向执事)离开教堂吧。今天不举行婚礼了。”这人照办了。
  罗切斯特先生厚着脸皮毫不在乎地说下去。“重婚是一个丑陋的字眼!——然而我有意重婚,但命运却挫败了我,或者上天制止了我—一也许是后者。此刻我并不比魔鬼好多少。就像我那位牧师会告诉我的那样,必定会受到上帝最严正的审判——甚至该受不灭的火和不死的虫的折磨。先生们,我的计划被打破了!——这位律师和他顾客所说的话是真的。我结了婚,同我结婚的女人还活着!你说你在府上那一带,从来没有听到过一位叫罗切斯特太太的人,沃德。不过我猜想有很多次你想竖起耳朵,听听关于一个神秘的疯子被看管着的流言,有人已经向你耳语,说她是我同父异母的私生姐姐,有人说她是被我抛弃的情妇,——现在我告诉你们,她是我妻子——十五年前我同她结的婚——名字叫伯莎.梅森,这位铁石心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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