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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蛋!怎么了?快起来!”
“可……可……可找到你了!”铁蛋结结巴巴地哭丧着脸说。
“好好的排长不当,找我干什么?”说着,徐海东上前扶起铁蛋,坐在长条凳上。
“师长,我是偷着跑出来投奔你的,上边要抓我‘反革命’!”
“为啥抓你‘反革命’?”
“就因为我那个排跑了两个兵,我说是乱抓反革命吓跑的。哪晓得,就这么一句话,我也成了‘反革命’啦!”“铁蛋”说着,又伤心地痛哭起来。
徐海东很了解这个“铁蛋”。他是黄陂北乡人,三年前的一个夏天,徐海东带领自卫军和民团打仗,被包围在一个山坳里,正四处找路突围,从树丛里钻出个光屁股放牛娃,他浑身皮肤发亮,自千奋勇地为徐海东领路,把陷入重围的自卫军,带出虎口。那年他才十三岁,可一再要求当红实业界,徐海东收留了他。
“你就留在这里吧!”徐海东思索了一番,向“铁蛋”说,“没有人敢抓你。”
“那,我干什么呢?”“铁蛋”说,“我是跑出来的,我是个党员,我……”
徐海东不假思索地说:“你是党员我知道,你是个排长我也听说过,就留在这里当排长吧!”说着向师政委说,“我证明他是个好同志,证明他是党员,送特务连去吧!”
师政委正色说:“这样办不行!要提高警惕嘛,怎么能随便收留一个开小差的人呢?还叫他当排长!”
徐海东说:“我了解他,不会错,是个好人!”随后又把铁蛋的情况说了几句。
师政委说:“那是过去,现在……”
徐海东说:“现在他要革命走投无路,我们应该收留,这样的‘反革命’,我徐海东要!”说着命令警卫员把“铁蛋”送到特务连去了。
徐海东和师政委本来不太融恰的关系,更趋紧张了。
当天晚上。大雨滂沱,雷声震天。
徐海东手拿着“单子”在麻油灯底下发愣:肃反,清“第三党”、“AB团”、反革命。革命队伍发展得很快,混进个别坏人来,是可能的。可是,保卫局抓的人越来越多,就连非常熟悉的几个干部都抓起来了。这队伍里真的有那么多反革命吗?人的变化真的那么大吗?昨天还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今天就当做“反革命”抓起来了,有的被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海东在军事上是足智多谋的勇将,凭着他的第六感觉,也觉得这场“肃反”不对劲儿!
他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他想起前天,一个本家侄子来参军,并告诉他有关老母亲和妻子田德载的事情,他的眼睛湿润了,一幕幕往事再现眼前:
黄麻起义失败,徐海东又回到生他养他的徐家窑。
妻子田德载又惊又喜,哭诉着说:“你带着自卫军在外边打仗,我和妈在家里总是为你提心吊胆,一连几天我都从噩梦中惊醒出了几身冷汗……”
“德载!你别胡思乱想了!我生来命大!”徐海东望着妻子,安慰说。
田德载双手扳住海东那宽厚结实的肩头,再三恳求说:“元清,别去打仗了,留下来管管咱们的家,一起好好过日子吧!我看妈太可怜了。我们再生个娃,虽说日子苦点,总比这样整天在枪口边转强哩!”
徐海东心想,愧对妻子、老母,但又没办法。他温情地抚摸着妻子那火一般灼热的额头,亲切地说:“德载,你是个聪明人,为什么尽说傻话呢?我们不能光顾自己的穷家,而忘记了普天下的穷人啊!你和妈再受几年苦,等着我在外面带兵打倒土豪劣绅和军阀,穷苦人过上好日子,再回来陪伴你白头到老……”
妻子听了丈夫的话,心里踏实多了。她诚奶地说:“只要你下决心干正经事,我瑞也不拉你后腿了。我的丈夫为国为民尽忠,我高兴,吃糠咽菜,我也要照顾好妈妈,管好这个家。从今以后,你们自卫军里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也尽管吩咐……”
徐海东敬慕地望着妻子,仿佛看到了她那颗忠贞的心!他激动地将妻子搂抱在怀里,喃喃地说:“德载,你是我的好媳妇!”
夫妻两颗心,跳着一个共同的节律。
年关暴动失败,一连串的噩耗传到徐家窑。全村男女老少都哭嚎个不停。当地党组织报告蒋少瑗带兵要来徐家窑抄家,田德载扶着双目失明的婆婆,跟随许多乡亲连夜逃走。婆媳俩冒着寒风,拄着打狗棍,提着破篮子,一路沿门乞讨,相依为命,艰难熬日。
亲戚家被搜,朋友家被查。田德载只好把婆婆藏在破菩萨庙里。每天儿媳外出讨来残汤剩饭,婆婆冷饭充饥,内心感激不尽。一天中午,德载讨饭归来,婆婆跪在观世音菩萨像前,双手合掌,正在低语诉说:“我儿元清闹暴动闯下大祸,实在对不起左邻右舍,求求菩萨饶恕我儿的罪过,保佑我儿的安全……”说毕,她咚咚地嗑了三个响头。之后,她又仰起头,以虔诚乞求的神情面对着菩萨塑像,唧唧哝哝地说着什么。一连说了三遍,嗑九个响头。儿媳突然发现,婆婆用嘴咬破右手中指,血流出来了……她马上扑过去,抱住婆婆急切地说:“妈!你为啥要这么做呢?!”婆婆含着眼泪说:“我在观世音菩萨面前为元清消灾消难哩!”
说话间,婆媳俩紧紧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婆媳二人在破庙里躲了多日,婆婆说:“儿媳,我们还是回家吧!死也死在家里,好吗?”于是,田德载扶着有病的老婆婆往家赶。
“吴嫂,德载!你们在外边受苦了,快到我家歇息去吧!”正巧,碰上窑二叔。
“二叔,乡亲们都回来了吗?”
“都回来了。”
“你见元清他们回来没有?”田德载急切地问。
“回来过。”窑上二叔伤心地说:“看到咱徐家遭受大难,他心里十分难受。临走时,他让我告诉你和你妈,说他是个不孝的儿子,连累徐家死了不少人。还说他要参加红军,为乡亲报仇雪恨!”
婆媳二人听说徐海东还活着,心里好受多了。徐家兄弟在当地党组织的帮助下,重建了草房。徐家兄弟也对受灾被害群众,给予了一定的帮助。与此同时,四哥徐元海介绍弟媳田德载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她决心为党的事业而奋斗。
时间像河水一样汩汩流逝,灾难却一再问津徐家窑不幸的人们。
国民党对鄂豫皖苏区进行第三次围攻,受挫以后,蒋介石下令查抄红军官兵的家,赏重金活捉徐海东。
铁蹄所至,大批红军亲属被杀、活埋,数以千计的年轻妇女被蹂躏,村村寨寨哭声不绝。从此,大别山不少地方鸟无栖息之所,人无隐避之处,房舍成墟,田园荒芜,凄凉惨景,不堪入目。
时任红二十七师师长的徐海东家——徐家窑首当其冲。敌人端着闪亮的刺刀,冲进田德载住的草房,大声喝道:“徐海东的臭娘儿,快跟我们走!”
“你们是干什么的?”田德载惊愕地问。
“我们是奉上司命令来抓你的。现在就要你委屈一下。”
敌军说着,就把田德载五花大绑起来。徐海东的母亲听见敌人绑儿媳,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慌忙端着水盆向敌人泼去。敌连长大怒,扣动板机,“呯”的一枪,击中老太太的胸部,老人倒在血泊中。徐海东的母亲倒了,窑工的母亲倒了,人民的母亲倒了!
田德载被押送到敌人团部审讯室,敌团长严厉地吼道:“田德载,你不但是共匪头子徐海东的童养媳,而且还是共产党!”
“我不是共产党。”田德载坚定地说。
“胡说,你不是共产党,为什么和徐海东参加黄陂县共产党的会议?”
“我不知道。”
“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想抵赖!”
“给我打这个臭娘们儿,不吃吃苦头她是不招供的!”
三个如狼似虎的敌兵扑上来,挥动手中的宽皮带抽打起田德载。
田德载被打得皮开肉绽,疼痛难忍。她咬紧牙关,一句话不说。
敌团长的勃朗宁手枪对准她的脑袋,吼叫着:“臭娘儿,你不说老实话就死到临头了,限你五分钟,供出你和共产党的关系?徐海东派你干了些什么事?他带领的红军有多少人?现在转移到什么地方?你们还有谁是共产党?”
田德载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有些心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