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给它翻译就是给它伤残。”他回答说,“你不能希望我来糟蹋自己。去问你的英国朋友吧,但请记住,那些知道最多的人其实一点也不懂。”
毛姆回国后,挺神秘地找了一位汉学家把诗翻译了出来。那是在一个社交场合,当他在烛光中高声朗读时,众人都吃了一惊。天哪,上帝!原来这是一首送给妓女的诗:
你不爱我时,声音甜甜,
眼波含笑,素手纤纤;
待你爱上我,声音却变得凄楚了,
满眼是泪,睹手痛惜。
伤心啊,伤心之爱使你不可爱。
……
6
初秋的天坛公园,弥漫着桂子的清香。孔德学校的女生蔡威廉携弟弟柏龄,又一次来到高耸的白塔前,默默地点上一炷香,为妈妈的亡灵祈祷。
黄仲玉生前常带孩子来这儿写生,她病逝后,全靠弟弟黄世晖照看这个家。这些天,柏龄好想爸爸呀,常会在梦中哭出声来。有一次,还梦游着去开门,说爸爸回来 惹得威廉只好又当姐又当妈,常常在深夜酸楚地跑去弟弟床前好言相慰,哄他入睡。她是个慧智过人的女孩子,这一年家中的不幸更使她成熟了不少。孔德学校是蔡元培和一帮学界名流创办的新式学堂,提倡男女同校,而威廉又是个激进的女权主义者,在班里带头剪去了辫子,还组织了女子文学社。
他们已搬迁到背阴胡同新居,姐弟俩刚回家,就发现门口人流不息。一种欣喜的预感倏然袭来,两人情不自禁地冲了进去,连声不绝地叫着:“爸爸!爸爸!”
蔡元培果然在客厅等着两只孤雁,亲人相见,真是悲欣交集,先抱头饮泣起来。
正好胡适闻讯赶来拜访,威廉忙带着弟弟掩面而去。胡适也像个大孩子,依恋地凝视着久违了的蔡先生。两人无语凝噎,胡适发现他虽然刚经受了磨难,但在国外一路风尘跑了九个月,面颊反而晒得黑里透红,精神比以往健旺多
胡适动情地说:“蔡先生一走,我们才觉得整个北大好像缺了主心骨。今天见先生壮气不减,甚为可喜呵!”
蔡元培也感叹道:“我这次考察战后的各国教育,发现虽然经济萧条,食品贫乏,但教育界的精神并没有退缩。我也有许多感受急于向你们倾诉 ”
正在这时,二堂外人声喧哗。胡适的努力会新成员蒋梦麟、顾孟余叫嚷着进了门。不一会,北大教授任鸿隽、陈衡哲夫妇也欢笑着来
黄世晖早已在全聚德烤鸭店叫来一桌酒席,老友相聚,气氛格外热闹。蔡元培亲热地拉住蒋梦麟的手,要他坐在自己左边。又将顾孟余请到右边落坐,执意要用锡壶亲手给各位斟酒。待走到两个孩子面前时,又各挟了一块香喷喷的烤鸭腿,眼中泻出慈父般的温情。
蔡元培斟满一杯酒,先敬蒋梦麟和顾孟余。灯光下,他的眼角闪出了泪花。
“一位是总务长代理校务,一位是教务长总揽教学,元培这次出走,真不知给二位添了多少麻烦。唉!聊以自慰的还是好不容易建立的评议会和教授会,终于正常运转 在北大,教授治校已不是一句空话了!”
他仰脖一口将酒喝完,眼角迸射出逼人的豪气。
他又举杯敬黄世晖,这位内弟见姐夫一口案没吃,怕他胃病复发,慌忙请他入座,还抢先将酒于
蔡元培双颊已泛出红晕,一把握住对方的手,哽咽着低下头说:
“真是难为你了,嗨……”
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寡淡下来,众人都想到了一个伤感的话题。
还是胡适机灵,朝身边的陈衡哲使了个眼色。她是何等机灵之人,早在美国留学时就与胡适互相倾慕,书信不断,最能领会对方的眼神 说起北大的名流,不能不说这位开风气之先应聘的第一位女教授。陈衡哲出身名门,民国三年考入清华,是该校第一届十名女生之一,有“清华老大姐”美誉。留洋后,先在纽约瓦沙女子大学读西洋文学和历史,当时的她已和胡适、任鸿隽同享大名 来北大后开设了西洋史和英文课程,上课时神气十足。不仅享誉教坛,还享誉文坛。常以“沙菲”之名在《新青年》、《晨报》上发表文章,胡适曾称赞她的小说《一日》为“新文学之冠军”。当然最有名的还是两件事,一是留洋时虽与胡适为文字知己,却最终未结秦晋之好。胡适因订婚在前,不忍违背母命,遂与江冬秀成婚。她也和与胡适论战白话诗的大名士任鸿隽结为夫妻。二是相传她收入室弟子规矩挺重,常说的口头禅是:“你不要怕人恨你,但绝不可让人看不起你。”
只见这位英气勃勃的女教授站起身,向蔡校长举起了酒杯。她中等身材,颧骨很高,戴一副金丝眼镜,举止文雅地说:
“蔡先生,在您出国的非常时期,我们北大同人一直记着您的名言:‘教育应指导社会,而非追逐社会。’现在您终于回来了,能否给大家谈谈考察的感受?谈谈下一步如何在同北洋军阀的周旋中进行教育改革 ”
蔡元培又恢复了镇静,分别了那么久,他也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他唤黄世晖给每人上了一杯珠茶,神情忧郁地拉开了话匣子:
“对我来说,在国外想得最多的还是中国的教育。先不说生不逢时,怨天忧人的泄气话。回顾我的教育理想,好像经历了三个阶段。先是康梁变法失败,一心认为惟有教育救国才是救亡图存的正路。二是五年前出长北大时,心里对政府还存那么点书生的期望。但是我抓住了大学理念,大学制度和人才聘用这几个关键问题看起来是对 这次考察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一是彻底看清了中国政治的腐朽性,对军阀政府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二是真正思考起我们这代人的历史责任究竟是什么?人应该永远不停止对精神理想的追求,我这次拜见居里夫人和爱因斯坦时就在想一个问题;怎样为二十世纪的中国,扎扎实实地打下一个现代教育和科学的基础 我想中国的教育当前必须做好两件事,一是精神不能垮,二是教育改革无论再艰难也不能松劲。拿北大来说,新思潮已在论战中占主导地位,评议会和教授治校已基本制度化,还初步建立起一支国内一流的教授队伍。当前急于要巩固成果,先设法解决经费奇缺这迫在眉睫的难题,走靠社会和民间集资的路。另外,我决心对北大再次进行改革,包括募捐建造图书馆之事。海外华侨已有态度,我建议北大同人要带头表示一点诚意。还有,各系主任和教务长的改造也已到期,组织教育维持会也马上要展开。诸位,你们可有信心吗”
他把热辣辣的目光投向蒋梦麟,这位瘦长的代校长欲语无言,眼前老是窜出几次纵火案的熊熊火焰。胡适却按捺不住了,他非常佩服蔡元培的勇气,也佯狂地用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拍案而起:
“蔡先生尚不退缩,我们一班少年人更不该退缩。”
胡适说完潇洒地将头发朝后一扬,得意地瞟了一眼陈衡哲。这位昔日的女友,正脉脉含情地望着他。胡适身上的才子气,又一次令她怦然心颤。
马神庙和汉花园、红楼里又开始出现起蔡元培的音容笑貌。他先后召开了全校师生大会,作出了一个令学界惊讶的决定。虽然索薪运动已经结束,北洋政府也不得不发放了欠款,但蔡校长居然铁着脸在大会上提议,为了推动北大图书馆的捐款,凡本校教职员,均自动捐出罢教期内一月薪水给图书馆。
凭蔡元培当时的声望,他的话就是北大的法令。可是要大家把微薄的薪水交出来,校园里很快传出了牢骚怪话。蔡先生怎么 我们闹学潮被打得鼻青脸肿,他的屁股反而和政府坐到一条板凳上去 一些教授不服,就去鼓动“桂冠教授”马叙伦出面找校长论理。
马叙伦果然气呼呼地翘着八字胡走进校长室。马叙伦当时是教授里有名的老英雄,论学术观点,应列入旧派,但特别爱管闲事。凡是学生运动他都一律声援,还被推选为全北京的教职员联合会主席,喜欢一马当先地冲在队伍前列。这次又惨遭殴打,刚躲进外国人办的医院疗伤回来。见他吹胡子瞪眼地先脱下礼帽,嗓门挺粗地说:
“蔡先生,独立而不倚,是我做人的一贯原则。今天我郑重宣布,你的决定错了,请能收回成命。”
而这位素来爱和稀泥的好好先生好像也顶了真,刚才还挂在眼角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