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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一翻阅起古书,就忘了烦恼。晚饭时,老长班领来一位校役,说有蔡校长的信。拆开一看,原来他已看见便条了,说是明天要亲自登门拜访,还一再表示歉意呢。
周氏兄弟高兴地喝着酒,又议论起蔡先生和北大。周树人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从布包里翻出一份当天的《大公报》。
“刚才听许寿裳说,报上有蔡先生的新闻。我只顾忙着购书,还没看呢。”
他只匆匆瞟了几眼,国字脸先阴沉下来。他默默地将报纸递给二弟,又顾自抽起了闷烟。一条触目的标题令周作人大吃一惊。
《失职人员鼓动反抗蔡元培》
本报讯:大学办事人承多年腐败之旧习,不称职者甚多,如庶务长、
学监之类,自以为在前清时代,地位甚高,不甘受学长之指挥。蔡元培就
职后,即开始淘汰无学识之中外教员,整顿半独立的大学预科。第一件事
已逐次实行,但失职人员和反对者开始鼓动倒蔡风潮,洋教员纷纷在本国
报纸发表说毁蔡君文章,各使馆也向外交部和教育部抗议。预科学长徐崇
钦,素不愿受大学校长指挥,凡事好与大学立异,甚至自称预科大学,一
切课程,均故意不与大学接洽。蔡君为实行联络预科和本科关系起见,已
决定在本年暑假后废止现设预科,在文、理、法三科中分设预科。预科二
年毕业,本科则四年毕业,使三科学长各掌所属预科,预科不久必有大反
响……
周作人怏怏不乐地盯着小酒杯,有点沮丧地说:“我最怕惹是生非,真不行还不如回乡下清静!”
周树人略有所思地抽了一口烟,缓缓地踱到窗前。窗外的槐树已一片新绿,在夜风中飒飒作响。
他仰天长吁一声道:“我独不解中国人何以于旧状况那么心平气和,一遇变革就如此痛心疾首?看来在目前的北京,要想搬动一把旧椅子,都会招来祸水的……”
两人偶得古籍的好心情,终于随着叹息声荡然无存。
10
总统府里,黎元洪正与外交总长伍廷芳会谈。
这些日子,北京城里围绕对德宣战闹翻了天,“府院之争”简直到了白热化状态。好在这位留美的伍老博士与黎元洪一样也是亲美派,见段祺瑞杀气腾腾,先是召来“督军团”压黎元洪盖印,又玩弄者袁当年伎俩,拉来了一支又一支光怪陆离的“公民请愿团”,包围国会要求通过参战案。就干脆避其锋芒,装病写了份辞呈,躲在家里研究起他的《灵魂学》来。
今天,黎元洪兴冲冲地把他召来办公室,拿出一份英文的《京报》说:
“这真是上苍显灵呵,在这紧要关头,揭露了老段和日本勾搭的一个重大秘密。北京城顿时舆论哗然,上午总长们纷纷辞职,老段已成光杆总理了!”
伍廷芳接过报纸一看,原来段内阁的对德宣战是有交易的呀。日本政府已和他秘密鉴订了《中日军械借款》,决定借一亿日元给北洋政府,用以聘用日本技师和管理人员主持中国军火工业,聘用日本武官训练中国参战军队。为此,日本在五月上旬,已派了参谋次长田中来华,以视察胶济沿线为幌子,视察了中国的兵工厂。
黎元洪又接着说:“秩老,我们是多年老友了,想求你帮个忙呢。段祺瑞已成光杆总理,我准备下令结束‘一人内阁’局面,想请你临时担任这内阁总理过渡几天。我知道你不愿冒这个险,但你不帮忙我就不能下免职令。另外,想请你去东交民巷跑一趟,借你这张牌与西方列强秘密接洽一次,希望他们对老段下台别来凑热闹。听说朱尔典与日本就有个密约,如能鼓动中国参战,同意战后将德国在华利益转让给日本。所以此行事关重大,拜托了!”
伍廷芳一听要他当临时内阁总理,心里就急得发毛。但想想这位泥菩萨这些天受的苦,又不好意思推托。他试探地问:
“如果督军团那帮将军非解散国会不可,总统用什么办法对付 ”
黎元洪面色一怔,威然起立道:“我抱定了九个字的主意,那就是不违法、不盖印、不怕死!”
伍廷芳还不放心,又小心翼翼地问:“如果他们胡来 ”
黎元洪苦笑道:“我都说到不怕死了,这些天他们的表演你都见了,他们还不致于干掉我吧?”
伍廷芳会意地点点头,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这些日子的几次摊牌真是举国瞩目,黎元洪表现得还挺有些骨气呢。就说他如何斗垮那二十多位身着将军服,帽插鸡毛翎,杀气腾腾前来请愿的督军吧。那天他还真有点胆量,见安徽督军倪嗣冲一马当先,朝他吹胡子瞪眼叫嚷道:“只有对德宣战,中国才能立足于国际舞台,参战越快越好,要毫无条件。”就仿佛看见背后段祺瑞那副骄横跋扈的样子,纵使他涵养功夫到家,那一肚子火也砰地无法按捺,当下一声干咳,气得那张嘴像蛤蟆一样鼓动起来,他大声痛斥道:
“原来你们今天来就为的这个,可是我先得告诉你们,你们身为督军,责任重大,却一窝蜂跑到北京来开什么会,这不是擅离职守 一个弟兄擅离职守的话,该当何罪?”
黎元洪突然放大嗓音喊起来:“你们以为神气得很呢,我可不能同意,听我说!”
众督军万万没有料到,浑名“泥菩萨”的这位总统已变成怒目金刚,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就在这时,门外卫兵们闻声探头察看,阳光下枪上刺刀闪闪发亮。见众督军被震住了,黎元洪胆儿也壮了起来。瞧他越骂越起劲,盛怒地咆哮道:
“你们身为督军,不该擅离职守,集中到这儿来!你们身为督军,不该以军人身份,闯入国务会议场所干预国政!你们身为督军,不该以军人身份,擅自成群结队,与外国驻华使节团直接打交道!你们身为督军,应该知道这件事,凡属宣战媾和,乃是本大总统的特权,决不允许你们侵犯!你们的责任在为国守土,与外交政策无关!你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目无法纪的行为!你们懂不懂?”
众督军面对总统府里的那个气派,想想袁世凯当总统时的那种威风,见门外又有卫队,心想无论如何也是一国元首呀,不如退回去算 于是一个个唯唯诺诺,在训斥声中咽下一肚子怨气低首而去。纷纷上车,往府学胡同段祺瑞官邸告状去
论资格,伍廷芳可为当今中国最老牌的外交官 他知道由十五个国家特命全权公使组成的北京外交使团中,真正影响中国和世界事务的只有英、美、俄、法、日、德几个国家。他轻车熟路,没费多大劲先拜会了美、俄、法三国公使,列强们对段内阁的亲日路线早有嫉意,自然乐意他的垮台。但转到英国公使馆里时,却碰到一件棘手的事。
这是一座占地三英亩的华丽的中式建筑,以前曾是梁亲王的王府。如今正殿成了公使官邸,门楼十分宏伟,还有一道垫高了的两旁拥有雄伟圆柱的门廊。秘书们住在带游廊的平房里,只有一等秘书例外,可以住在一幢二层小洋楼里。大院里还有一座小教堂,一个剧场和一个保龄球场。朱尔典爵士正在庭院里散步,在这风和日丽的上午,春天的紫丁香开得正旺,使馆养的鹦鹉欢悦地向来客问好。但当伍廷芳说明来意时,想不到这位严厉的英国人却避开正题,用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责问起他来。
“也许你躲在家里研究人的灵魂已有多日了,可能还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一件非常不幸的事。你的老朋友蔡元培先生无理辞退了几位英国教员,如果此事不处理好,将严重影响今后的两国关系。”
伍廷芳一惊,觉得在这节骨眼上,此事非同小可。说实话,在众多的驻华公使中,他最佩服朱尔典。这位职业外交官自1876年以一名翻译生来华后,已在中国整整呆了四十一个年头。记得在一次鸡尾酒会上,朱尔典曾经感叹地说过这样的话:
“对于我来说,中国不是众多驻地中的一个,而是我全部外交生涯的起点和终点。所以在我看来,我的世界不仅是大英帝国,而且也是中国。”
他曾不止一次地听美国驻华公使芮恩施说起朱尔典,说这位爵士即使在炎热的夏天,独自在度假的中国寺庙里吃晚饭,也要穿上正式的晚礼服才开始动刀叉呢。
朱尔典显得很生气,昂起头傲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