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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悠久,我们的村庄刚刚开创,就好象一个年轻的政治家刚刚上台老一辈总要对他提出许多要求──你什么时候违背了这些要求,你就违背了你的诺言要自动下台──一样,周围村庄对我们村庄的要求或者说是老梁爷爷对周围村庄做出的承诺是:周围的村庄都有「会」,而我们村庄永远不能起「会」;就好象拥有核武器的国家不准另外的国家发展核武器一样;迫于当时的形势,为了我们的村庄像幼儿一样能够诞生,老梁爷爷就答应了这个屈辱的条件和为此做出了承诺,从此我们的子子孙孙就生活在别的村庄有「会」而我们村庄没「会」的屈辱和渴望之中。我们的村庄虽然生存下来,但是我们是一个永远没有「会」的村庄。我现在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到别人村庄去赶「会」的情形──在别人规定的日子里,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和街巷,一下就藏头藏尾大气都不敢出,这时看到别的村庄的孩子仅仅因为他们村庄有「会」──及对于自己村庄地貌的熟悉──以主人的身份在那里自负和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我们就感到气馁和压缩──买东西时连讨价还价的勇气都没有了。从「会」上返回我们的村庄,半天还自在不过来。──于是等到我们的王喜加表哥利用我们在牛顺香事件上的胜利──不违背诺言就团结不起来,一违背诺言就众志成城──又用政治家的眼光的魅力,要乘胜追击一下将百年之前的历史翻个底朝天,要违背当年老梁爷爷代表我们村庄所做出的「永远不起会」的承诺在我们村庄起「会」的时候,首先就得到了我们这群流氓无产少年的拥护。太让人痛快了。你的背叛代表了我们的心声。我们要利用我们在牛顺香事件上的鲜血,来抹掉我们在百年历史中所积累的屈辱和不平。老梁爷爷在当年签下屈辱的不平等条约时,他想到翻天自有后来人吗?违背的后代才是好后代,继承的后代是一个窝囊和没有出息的民族。不背叛就永远受着别人的欺负,背叛就意味着我们要从屈辱的历史中站起来了。王喜加表哥啊,你是多么地伟大。30年后我们还是要说:只有当我们的王喜加表哥、老梁爷爷和牛文海舅舅的灵魂在历史上站到一起和印到一个钞票上时,我们的村庄才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呢。时机也选得恰到好处,我们刚刚流过鲜血──有时刚刚流过的鲜血也是一种巨大的资本呢,它可以让世界发生连锁反应──我们连血都不怕,还怕什么?我们已经用鲜血违背过一个诺言,为了新的违背我们再流一场血又算什么?这样的决定和决心的本身,就对周围那些还没有流血处于安定和平的村庄是一种威慑。不行我们就搞恐怖活动。不行我们就来硬的。不行我们就以牙还牙和以血还血。这个时候起「会」和违背诺言是顺应天人,不起「会」和不违背诺言我们就会亡国灭种──让我们流血。当我们听到这个决定时,全村没有一个人不拥护。虽然一些人也怀有各种各样的私心杂念,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公开站出来反对──你敢逆历史潮流而动你就是村庄的千古罪人和汉奸,我们首先就会让你流血。在巨大的鲜血和誓言面前,周围的村庄也没有一个人敢公开站出现的反对──虽然没有一个村庄公开表示同意,但也没有一个村庄要公开站出来与我们较量最后的结果是一片沉寂。这也就够了。我们不要求别人的拥护,我们只要求没人阻挡我们的背叛和前进。──这时我们倒不用流血了。──王喜加表哥,30年前你能从一桩私人事件出发把我们引导到对百年之前村庄诺言的背叛上去──这种从小到大的转折你是怎样把握的呢?一开始我们对这一转换还有些措手不及呢。等到我们弄懂这转折的意义之后,我们就万众一心和众志成城。全村一下沸腾起来。这种沸腾对于周围的村庄又是一种威慑。──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像王喜加表哥那样伟大的政治家了──你的长期等待也像牛文海一样有了回报,再也没见过我们村庄像当年那个日子说起来已经突破了1969年这时已经是1970年夏天那样万众一心和热火朝天的局面了。我们这群小捣子怀揣利刃在村里雄赳赳气昂昂地走来走去──我们终于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一回主人了,该让别的村庄里的捣子们在我们面前藏头藏尾和缩手缩脚了;大人们开始粗壮和豪放地杀猪和宰羊,给周围的村庄下通牒起「会」……这个时候王喜加表哥又锦上添花地作出一个决定──人的灵感一来,真是堵也堵不住──:为了让这个「会」起得深入人心和千年不散,他要在我们村庄起「会」的同时,再到县城请一台大戏,让他们唱上三天三夜──公开宣告我们对村庄诺言的违背,让我们村庄光明正大地上一个新的台阶──看谁能把我们的鸟给咬下来!马上又得到整个村庄的拥护。接着就看到村里两个年龄最高的长辈,一个是74岁的牛进宝舅舅,一个是85岁的牛金道舅爷,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箩筐,一人胳膊上挎着一个笆斗,相互搀扶着,开始挨家挨护聚敛起「会」和请戏的粮食和钱了。我们马上倾其所有。
最后,我们把「会」的日子定在每年夏历的十月初九──也就是因为牛顺香我们村庄血流遍地的纪念日。记得1970年这一天,「会」起得非常成功。万头攒动,百里空巷,人们都聚集到了我们村庄──当然,这时的王喜加表哥也像去年的牛文海舅舅一样,看着瓦房和自己的四连环,已经病入膏肓。但他留给我们的村庄和精神遗产,是我们从此也成了一个有「会」的村庄。从此每年到这一天,我们熟悉的村庄里,就开始行走着成千上万的陌生人。
10、插页 四部总附录
其一 投宿
日常生活的魅力 ──对几段古文的摹写
小刘儿得做太尉,选择吉日良辰去殿帅府里到任。所有一应合属公吏、衙将、都军、监军马步人等,尽来参拜,各呈手本,开报花名。刘殿帅一一点过,于内只欠一名八十万禁军教头白石头,──半月之前,已有病状在官,患病未痊,不曾入衙门管事。刘殿帅大怒,喝道:
「胡说!既有手本呈来,却不是那厮抗拒官府,搪塞下官?此人即系推病在家!快与我拿来!」
随即差人到白石头家来捉拿白石头。
且说这白石头却无妻子,只有一个姥娘,年已六旬之上。牌头与教头白石头说道:
「如今刘殿帅新来上任,点你不着,军正司禀说染病在家,见有病患状在官。刘殿帅焦躁,哪里肯信?定要拿你,只道是教头诈病在家。教头只得去走一遭;若还不去,定连累小人了。」
白石头听罢,只得捱着病来;进得殿帅府前,参见太尉,拜了四拜,躬身唱了个喏,起来立在一边。小刘儿道:
「你那厮便是都军教头白蚂蚁的儿子?」
白石头禀道:
「小人便是。」
小刘儿喝道:
「这厮!你爷是街市上使花棒卖药的,你省得甚么武艺?前官没眼,参你做个教头,如何敢小观我,不伏状俺点视!你托谁的势要推病在家安闲快乐?」
白石头告道:
「小人怎敢!其实患病未痊。」
刘太尉骂道:
「贼配军!你既害病,如何来得?」
白石头又告道:
「太尉呼唤,安敢不来。」
刘殿帅大怒,喝令:
「左右!拿下!加力与我打这厮!」
众多牙将都是和白石头好的,只得与军正司同告道:
「今日是太尉上任好日头,权免此人这一次。」
刘太尉喝道:
「你这贼配军!且看众人之面,饶恕你今日,明日却和你理会!」
白石头谢罪罢,起来抬头看了,认得是小刘儿;出得衙门,叹口气道:
「俺的性命今番难保了!俺道是什么刘殿帅,却原来正是东京帮闲的圆社小刘儿!比先时曾学使棒,被我父亲一棒打翻,三四个月将息不起。有此之仇。他今日发迹,做得殿帅府太尉,正待要报仇。我不想正属他管!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俺如何与他争得?怎生奈何是好?
回到家中,闷闷不已。对姥娘说知此事。祖孙二人抱头而哭。姥娘道:
「我儿,『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只恐没处走!」
白石头道:
「姥娘说得是。外甥寻思,也是这般计较。只有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镇守边庭,他手下军官多有曾到京师的,爱外甥使枪棒,何不逃去投奔他们?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