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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故乡面和花朵-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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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做出这种拋弃决定的时候,已经考虑到将来为此所要付出的代价。他在做出这种拋弃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从合唱到孤立无援,从别人背叛自己到自己背叛别人所带来的后果。一只在黎明时分领唱的英姿飒爽的公鸡,现在成了穷途末路的哀鸣。合唱救不了这个世界,就只能靠哀鸣了。而我们这些被他所拋弃的草鸡,一开始还为了能摆脱他而在那里兴奋呢──再也不用在村庄和村庄之间穿行了,再也不用在那里日复一日枯燥地重复一句吆喝了──创造世界难道就是重复吗?──我们脱离了他就有了一个自由的天地。但是几天过后──我们几天不见他的面,我们又有一种脱离组织、群体──本来我们是多数,他是少数,现在他倒成了多数我们成了少数一个人成了组织我们成了散兵游勇──的感觉。多少年后,等我们到了白石头的年代也才得知,正是从这一点看出,我们的老梁爷爷才显示出一个领袖人物的本质和风采。这一点也可以旁证,开创这个村庄和老庄非老梁爷爷莫属──兴奋过后,我们才明白我们成了一批被拋弃的对象。我们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们还能得过且过。当我们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们开始六神无主和茶饭不思,我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们欲罢不能和欲说还休,我们的生活一下出现了空白和无意义──一下出现了先锋和后现代的感觉。但是先锋和后现代在艺术中是可行的但在生活中却不能当饭吃,我们在先锋和后现代的作品里可以说着那样的语言、话语、语流、混话和胡话,如果我们在生活中也说着同样的混话和做着同样的混事,岂不连我们自己也感到有些矫情和好笑了吗?我们也就是说说玩的呀。就好象我们的服装表演,我们穿著浑身挂满草筐的服装走在T型台上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我们把这种服装穿到大街上或是自己家的灶台上,岂不让我们自己也感到有些滑稽了吗?过去我们和老梁爷爷在一起走街串巷的时候,我们感到一种疲劳、疲倦、疲软、疲乏、疲惫和疲于奔命,我们仅仅因为忍受不了这个艰辛的过程就想背叛革命和拋弃将来的革命成果──我们对自己对老梁爷爷对前途都灰心失望了;而当老梁爷爷现在真的拋弃了我们开始一个人孤独地走向前方把我们都留在站台上开始干等着老梁爷爷一列火车的时候,我们一下又对列车和老梁爷爷多么地向往和想念呀。但是一切都晚了,我们已经被拋弃了,我们就是再反悔和要登列车,我们也已经成搭载了。我们已经自己拋弃了自己──百年之后我3窍耄狭阂玫恼庖皇侄喽荆々ぉっ烁颐鞘O碌奈ㄒ灰惶趼肪褪堑却ぉざ遥颐且餐蝗灰馐兜剑绻谡庵殖撩频牡却忻挥幸桓鐾环⑹录谋⒑鸵桓霾彝唇萄档难奶嵝炎魑趸投狭眩颐窃诓煌墓斓郎系幕芯陀涝恫换嵯喾戛ぉげ揖筒以谡飧龅胤健5磺卸际俏颐窃斐傻摹N颐鞘亲允称涔)ぉの颐窃诘却愫土谐祷乩吹耐保沟锰嵝牡醯ǖ氐却歉鐾蝗坏谋⒑投狭眩蝗坏牟彝吹慕萄岛脱奶嵝训姆⑸ぉふ饩褪谴砉狭阂拇邸U馐蔽颐遣琶靼孜颐堑呐A庾婺淘诒摅字孪恃芾斓恼嫦嗪蜕羁毯辶恕>秃孟笪颐且⒍怀∶褡逭秸匦朊髦史傅厝玫腥舜莼傥颐堑母劭诤腿眉盖勘装孜羲堑纳谎ぉと孟恃狡鹈裰冢晌颐窃诘却蝗坏谋⒑投狭眩彝吹慕萄岛脱奶嵝逊⑸氖焙颍硐殖龅男问角∏∈窍褚蝗喊峭沸⊙嘧右谎抛盼颐悄刍频男∽煸谀抢锏却乓惶焯鞉伷颐堑淖嫦裙槔穿ぉふ馐遣皇且灿行┖笙执囊馕赌兀苛A庾婺陶馐币渤械F鹞蜕霞捞车谋车慕巧谀抢锲胶偷睾埃a 
  「天快黑了,看一看你爹的盐车回来了没有?」 
  于是我们像一群扒头小燕一样趴在门框上或是跑到大路口等候他──它?──的到来。家里的灶还是凉的呢,一切还等米下锅呢。老梁爷爷已经把我们逼到了这个份上。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问爹你喝口水吗和吃块馍的时候了。于是从反面说,这个时候老梁爷爷对我们──当然不是对如白石头者的我们了,而是对着他同时代的亲人们说起来也是我们的列祖列宗了──我们是多么地不争气呀,在我们所要怀念的老梁爷爷面前──又是多么恶毒呀。等着吧,早晚会来到的;不是不报,时间不到;时间一到,一定要报。于是你们──也就是我们──从门框和大路口上迎着夕阳夕阳很快就不见了百里不见人烟的盐碱地上开始升起一股股暮色和雾气──这时就更加迷茫和惘然了。新创的村庄里没有炊烟。唯一一股炊烟的点燃还要等着老梁爷爷的归来。他是决定今天能不能点燃炊烟的人。终于,我们发现老梁爷爷的盐车从远处显现了,一开始是一个黑点,后来越来越大,渐渐就有了一个人形,是咱爹或咱爷走路掀胯掉屁股推车的样子,于是我们为了目前的炊烟忘掉了和老梁爷爷之间的鸿沟与正在埋伏的血的提醒,就像正常的人在迎接爹或爷爷──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正常呢?──的归来一样在那里欢呼和跳跃起来。我们将自己的小手撮成一个小肉喇叭──这可不是百年之后秃老顶那只琉璃喇叭和五矿呼喊牛三斤表哥的高音喇叭──向远方不顾廉耻地喊: 
  「爹,你回来了?」 
  爹这时似乎一下也兴奋了,在特定的历史时刻和气氛下,也一下暂时忘记了和我们的深仇大恨和不可逾越的历史鸿沟和自己所要肩负和担负的历史使命──就像我们糊里胡涂忘记一样──按说不应该呀,你是一个挺有原则的人呀──竟因为我们的兴奋也在那里无原则地兴奋起来──大家的一时胡涂,造就了艰难时世的父子情深──于是也在那里兴奋地响应: 
  「小子们,回来了。」 
  或:  「小的们,回来了。」 
  或:  「小傻瓜们,回来了。」 
  甚至扯着长声:「操你娘的,回来了──」 
  甚至充满感情的责骂:「操你娘的,我不回来。让我死到外面吗?」 
  在我们村庄的记忆里,这是亲人之间唯一一个因为相互惦念──因为分别又重逢──发生的感人至深的镜头。──而它恰恰发生在我们之间充满着深仇大恨中间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历史鸿沟的时候,发生在我们突然断裂、突然爆发和血泪提醒的前夜。──于是我们就迎着爹兴奋的回声──在空旷的田野上,那声音传得是多么地远呀──、迎着他的盐车和身影倒腾着我们的小腿迎了上去。边跑还边像别的父子一样在那里接着问:  「爹,盐卖出去了吗?」 
  或是:「爹,发市了吗?」 
  ──这时我们问的问题都很具体,,我们表面上虽然兴奋,但是我们在潜意识中还是小心翼翼,也仅仅是在发市和今晚能不能吃饭的问题上试图统一起来;而在具体问题上的试图统一,又貌似我们在整个历史问题上已经统一了──于是脆弱的兴奋就显得更加夸张和虚张声势。爹在那里一边掉着屁股满头大汗的推车,一边迎着我们和晚风──他老人家还掀开了自己的棉被露出紫铜色的胸脯,而在这个时候,我们似乎又看到了爹在教父时代的英姿──爹在那里用胸怀迎着奔跑而来的持不同政见的不肖子孙暂时忘记了血光遍地但他的胸怀已经包容和含藏了这一切由于包藏而显得更加忘怀于是迎着我们也迎着凉爽而又温暖的暮色之风在那里兴奋地继续响应:「小子,盐卖出去了!」 
  或:  「小子,发市了!」 
  或者一下就具体了:  「小子,换回来一布袋红薯!」 
  于是从田野上到我们还仅仅是一个雏形的只是几间窝棚的村庄里,从天地之间到我们内心,一下都充满了欢乐。一阵阵寒风刮起的白色的烟雾和盐土,并不能妨碍和阻挡我们的心。笑语欢声之下,接着还说起了其它毫不相干的话题。窝棚和村庄马上出现了光明──牛力库祖奶提前掌上了灯──像正常的妻子一样在家里用灯欢迎着自己的丈夫。我们像在夜航中看到亲爱的航标灯或充满人间烟火的陆地一样,簇拥着爹爹就回了村和回了家。牛力库祖奶在家门口兴奋地用自己的围裙使劲擦着自己的手──看着我们的和解和兴奋。她也以为自己的问题已经彻底解决和一风吹了。接着,我们的窝棚和村庄之上,就升起了袅袅炊烟。 
  当然,也会有不发市的时候,也会有盐没有卖出去的时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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