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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朦胧中的麻子,哪里容忍得了这个?一声断喝:『叉出去!』睡意朦胧中的姐姐们,可不就把我们给叉了出去?现在到了山梁上,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你让我怎么办?为了你的起落,让我落到这步田地,你说我冤枉不冤枉?闹了半天,我倒成了你的殉葬品!你个挨千刀的,你个小狗日的!这个事情的后果,你想到过吗?你倒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呢?我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哪!这事情传出去,一个艺术大腕,一个世界上知名的理发师,突然一天,被人叉了出去,这不是各报明天头版头条的新闻吗?世界上这么传开,我今后还怎么活?我还有脸再到丽丽玛莲大酒店给人理发吗?我的艺术,我的蛇,我的屎克螂,今后还怎么发展?小子,知道你是什么吗?你是千古罪人,你是万恶不赦!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决饶不了你!你包赔我的损失,你包赔我不可复得的世界!……」
六指叫骂着,像疯狗一样向我扑来,打我,踢我,撕我,拽我,掐我,咬我,最后失了主张,又像亲人一样同病相怜地抱我,亲我,舔我,揉我……我泪流满面,一动不动。我也恨哪。恨不是恨别人,而是恨自己;恨自己不是恨别的,而是恨自己的眼睛。以前就有预感,遇事不能找六指这样的人;六指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一个剃头匠,一个笨嘴葫芦,动不动就像吞了热薯的黄狗,吞吞不进去,吐吐不出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的这些德性和历史,不都清清楚楚像明镜一样在心里存着吗?怎么一到事情上,就饥不择食,慌不择路,最后又投到了本不该投靠的怀抱,犯了一个历史性错误呢?事情不交给他办,也许还好些;事情一交给他办,就到了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事情不托六指,我现在还在丽丽玛莲大酒店里呆着,麻子和姐姐们还在那里睡觉,虽然前途未卜,但总能挨一会儿是一会儿,希望还没断绝,一切还可以再说;我刚进门时,小麻子对我还很和蔼,还把他的姐姐们推荐给我。现在到了山梁上,一切都没了退步和可盘垣和回旋的余地,这可让我怎么办呢?这一切怪谁呢?六指,你怎么就这么笨?你把我现在置身于何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让我今后可怎么活?但我一声不响,脸上,身上到处被六指抓得挂彩,任头上的血脓顺着眼泪往下流。好你个六指,我恨你不得,只有看着你可怜。你再打我,将你的愤怒和无能发泄到我身上,我都是不抵抗主义。这就是我最大的愤怒和抗议。我是甘地和托尔斯泰,我可以逃避和道歉,但我决不还手。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再相互埋怨,只会使双方变成小丑和猴子。我刚才已经上了你一次当,我还能继续把错误犯下去吗?六指打骂亲舔了半天,见我一动不动,像一个模型和木头人,我没什么,他倒害怕了,倒退两步,呆呆地看我,看一个血人。半天才楞楞地问: 「你怎么不说话?」
我的泪又一次流了出来。我真诚地说:「六指叔,你说的都对。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是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资格说了。」
六指见我这么说,一下又有些感动,又上来抱住我。他把我道歉所包含的无限仇恨和无言的愤怒,又一次当成了对他的亲切。这样智力的人,怎么竟跟他共起事来了呢?他仍在那里抚摸着我问:
「我刚才打疼你了吗?我是没有退路了,你今后准备怎么办呢?」
我仍木木地答:「我想马上找一颗歪脖子老树上吊!」
这次我说的是真话。我又一次马上泪流满面。亲爱的,我的亲人和仇人,我所爱过的爱人和情人,六指,为了眼睛的错误,再见吧。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上吊。冬天的雪,寒冷的土地,马上就要覆盖到我身上了。
5、冯。大美眼和我
我与俺孬妗冯.大美眼,同坐在她的私人小专机上。这个小专机,不是一般的小专机。别的小专机外表像个巨无霸,内里分了许多房间,每个房间有不同的装修、粉刷、布置和摆设。有的摆成宫殿型;有的摆成卧室型;有的摆成监牢型;有的摆成马厩型,扔得一地稻草。根据各人的不同特点、爱好、当时的情景给予他当时的情绪,选择不同的房间做事。喜爱高贵和光明正大气氛的,就选宫殿;喜爱温柔和幽闭气氛的,就选卧室;喜欢被虐,就选监牢,墙上挂着马鞭和前人溅上的胡涂乱抹的血痕;喜欢返朴归真和打麦场──一下就想起了故乡的炊烟和村里的少女,房间的少女却又比村里的少女干净漂亮许多,细白的嫩肉暴露在衣服之外;但又是乡村少女打扮,一根乌黑的大辫子垂到屁股蛋上,一对大大的毛毛眼在对你眨巴;事情一举两得,就选马厩……就好象马桶之上往往是许多文人读书的地方一样,大家把路途当成了另一个家另一个丽丽玛莲饭店或是比家比玛莲饭店还开心的流动的人生驿站。人生处处不能马虎呀。我常常见一些老贵族在回忆录上这么说。这句话表面看没什么,但我还是读出了它的深刻含义。专机上是这样,专列上也是这样。据说冯.大美眼的丈夫、世界恢复礼义与廉耻委员会秘书长俺孬舅就爱在专列上做事。火车轮子「嘁嘁咔咔」响,俺孬舅的情绪就激活了。他与其它贵族不同的是,他对做事的对象和环境并不挑剔,碰到哪个是哪个,碰到哪间是哪间。世界上不就讲一个随意吗?可见俺舅的心理素质和对外在关系的态度。处处讲究,累不累呀?说明什么,说明自己内心的虚弱。而且俺舅还不喜欢过于熟悉的人,对已经和他做过事的人,他丢爪就忘,觉得再没有新鲜感;三千宠爱在一身,秘书长对谁动过真情呢?于是惹来一片闲话。已经和他做过事的姐姐,事情在前,倒对秘书长没有什么,看着他是秘书长,不就是做一回事情吗?在那里闲着也是闲着,同时闲着也不证明就高贵到哪里去,于是跟他做了──还对孬舅的粗糙和对环境的不在意有些埋怨呢;谁知孬舅身上,对女人却有一种天生的奇趣,别看孬舅身上黑得像黑泥鳅,屁股上还有许多杂毛和疥子,有的疥子还在流黄水,看着没得恶心,但孬舅一上身,一动作,下边的姐姐,立即浑身瘫软,灵魂颤栗,痛苦中有着欢乐,身子不知飘飞到何处。事情完了,环境忘了──这个时候环境还重要吗?事情的本质却记在了心中。但她没有想到,秘书长却已经把这事情忘得一乾二净。姐姐们心里这个怨恨。你这个挨千刀的。你个冤家。大家都在用东方式的歹毒,表达着她们深刻的爱慕和思念;她们身在大田、大堂、咖啡屋的柜台后,心里却想着平原上奔驰的列车。这个忘恩负义的。但这只能说明她们对俺孬舅的历史不太了解。俺孬舅过去是个杀猪的屠夫,一个生命,一刀下去,转眼也就忘了,何况这是在流动的节日和飞奔的火车上办了一个女人呢。可话又说回来,说他老人家不在意女人,他也是老头吃柿子专拣软的捏。平常的女人他办了也就办了,怎么一到冯.大美眼面前,他就草鸡软蛋了呢?后院起火,在那里闹同性关系甚至还要家园,他怎么就束手无策因而就束手就擒了呢?当然,这不是在列车上。一到列车上,孬舅就还原成三国时的英雄模样。视人如草芥。这里没有冯.大美眼。「嘁嘁咔咔」的轮子声一响,他的情绪就来了。拉一个顺眼的女服务员,随意到一个堆满稻草的包间里──从这点随意看,他倒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和习惯,拉下双方的裤子,就把事情不慌不忙地做上了。立刻,包间里就传出急促的喘息声和呻吟声。又一个牺牲品和痛苦的相思者,就这样出现了。很少有跟他在一起能达到三次以上的。当然,这并不是说秘书长在专列上就不工作和办公了。这事的做与不做,并不影响办公。事情一完,孬舅提起裤子就走,头上还沾着几根稻草。姐姐在那里情绪还没完,他不管;姐姐的一只裤腿还在脚脖那褪着,他也不管。他有时喝醉酒,还振振有词地说:男人只管脱裤子,并不管穿裤子呀。这就有些肤浅了。但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肤浅也有肤浅的好处,它不影响办公。出了包间,孬舅往往洗都不洗,就到他的办公间去处理公务了。他的秘书还往往劝他:
「秘书长,事情刚完,按照惯例,洗一洗吧。车上又不是没水,洗澡间滚烫的水在等着你呢!做事是在稻草上,但并不说明这就是打谷场。这是您的专列,秘书长!不然来回给您送文件,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