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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怪和习以为常的石头的时候,当它又成了一个我们熟悉和毫不见外的弟兄的时候,不说我们,就说你石头,是不是也感到一些温暖和勾起了你对早年的回忆的一些漪涟呢?白石头也痛快淋漓和斩钉截铁地说:除此之外,岂有他哉?这也可以看出我们时代和天鹅时代的区别了。──那个时候我们和天鹅真是把我们的心给丢了,我们真是迷失方向和丢了罗盘──一个白石头就成了我们心理进攻的对象。当然我们也像成年之后再看起我们幼儿时的照片一样,我们除了感到好笑,也能原谅我们的天真呢。为了表达我们对白石头的歉意,我们在小刘儿要念白石头名字的时候,甚至建议他将声调格外提高一下,以显示我们对他的崇敬。小刘儿这时倒说,这样做反倒见外了,反倒是在计较历史了,格外的突出又成了一种不平常,而白石头的正常返回,不正需要一颗平常心吗?我们又恍然大悟。于是他在念白石头名字的时候一点没有改变声调,我们在打激光枪的时候也就正常地「嗖嗖──」了两声,白石头本人既感到温暖又没有受到格外的惊吓──三方面的平静和皆大欢喜可真不容易。为了这个,我们也该庆贺一番。但是格外的庆贺不是又显出它的意外了吗?于是我们三方面又会意地眨了眨眼,接着非常大家气派地共同说了一声:接着往下念吧!让我们童年的朋友早一点集合起来,凡是当年在大清王朝和红眉绿眼时代共过事的朋友和乡亲们,不要拉下谁──这比格外突出谁还要重要呢。──接着我们又说,还有一些后来加入的外籍朋友,也要照顾到,不要拿他们当外人──要说谁是外人,我们这些抹着红眉绿眼提着自动步枪拿着红外线望远镜的入侵者才是外人呢,但是现在我们不也从广播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还在这里打枪吗?这些外籍朋友也像当年的白石头一样,虽然当年我们的相会也出自误会,但是大家共同经历了水与火和血与水的浸泡已经分不出你我了。小刘儿索性暂时停止念乡亲,先念一气儿我们的外宾。从同性关系的角度看,当年还是他们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新时代呢。在同性关系问题上,外宾比内宾贡献还要大呢。不要因为老朋友,就压住新朋友。还是先念新朋友,再回头念老朋友。小刘儿听到这里,也因为我们的觉悟有些激动了。于是会意地向我们点点头,开始压住老朋友,念起新朋友──也就拿着这些新朋友,开始往冠冕堂皇里夹和开始冠冕堂皇地往外出售了。念完一个名字,我们就跟念我们自己一样欢呼和打枪。)
冯.大美眼!
嗖嗖──
(她也创造过历史的一页呀。小刘儿本人这时想起来,也感到一些历史的温馨和伤感呢。当年在第一次回故乡您的专机上,我们是怎么样呢?当年您还是我名义上的舅母呢。──想到这里,小刘儿都忘了往下念了。可见新人比旧人还让他怀旧呢。我们只见新人笑哪里闻得见旧人哭呢?小刘儿已经在麦克风面前愣了好长时间没有声音了──还是多亏中士推了推他,他才突然醒悟接着念了下去。)
牛蝇.随人!
(这人也好玩。)
嗖嗖──
横行.无道!
嗖嗖──
呵丝.温布尔!
嗖嗖──
基挺.米恩!
嗖嗖──
卡尔.莫勒丽!
嗖嗖──
巴尔.巴巴!
嗖嗖──
…………
(念完外宾,又接着念冷兵器时代的乡亲。因为这时飞机已经快该着陆了,小刘儿就加快了问候的速度。)
路村丁!
嗖嗖──
俺爹!
嗖嗖──
曹小娥!
嗖嗖──
女兔唇!
嗖嗖──
女地包天!
嗖嗖──
沈姓小寡妇!
嗖嗖──
前孬妗!
嗖嗖──
脏人韩!
嗖嗖──
小蛤蟆!
嗖嗖──
小麻子!
嗖嗖──
郭老三!
嗖嗖──
刘全玉!
嗖嗖──
吕伯奢
嗖嗖──
…………
(这时大家开始关心最后一个被问候的人是谁了。谁是压轴的戏和压轴的人呢?找领头的人容易,找压尾的人难。冲锋陷阵时候找一把尖刀容易──找一个二杆子就成了,撤退时候找一个垫背的和掩护的就难了──这得是一个能和敌人周旋的大智大勇的人呢。心中的人和他成心问候的人往往不放在开头和中间而要搁在最后呢。跟领袖最亲近的人,见面往往不在白天而在深夜呢,往往不是开头握手的那一个而是最后握手的那一个,往往不是故作亲热的那一个而是漫不经心的那一个。就好象大人物的实际状况往往不是镜头上的神采奕奕而是幕后的倦容和病容一样。我们自己的名字都已经听到了,我们对自己的激光枪都已经打出去了,当我们对自己的地位已经相当满足──当我们没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有些担心呢;虽然我们知道早晚人人有份,但是当菜还没有剜到篮子里的时候我们还是有些担心──会不会把我们给忘记和拉下呢?我们在历史上和小刘儿都有些过节,他会不会私仇公报呢?──虽然我们也知道小刘儿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我们并不因为这个减少我们的担心反倒是更加提心和悬心呢。只有等他像念别人名字一样念到我们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我们提着和悬着的一颗激动的心才算放了下来。接着还有些乏力和懈怠的感觉。乏力和懈怠之后,我们又有些得寸进尺和得陇望蜀。这个时候我们对我们的地位──把我们的名字放在开头和中间又有些不满意了。为什么不能放到最后呢?要把谁放到最后呢?──我们开始关心别人了。我们开始瞻前顾后。就像我们到食堂排队打饭一样,没轮到我们的时候,我们担心的是排到我们饭菜会不会完;等我们把饭菜打到碗里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关心别人碗里是不是比我多一块肉呢?虽然这时我们已经和灶台没有关系了,但是我们还是围着灶台不走,我们要看一看谁是最后一个打菜的人谁是最后收底的人──稠的饭和粥、香的和厚的肉从来都在锅底。现在我们的名字已经念完了,我们已经夹在冠冕堂皇之中被以售其奸了,我们已经尘埃落定了,于是我们又有功夫和精力来考察别人和关心最后一个人了。因为我们已经对小刘儿的无所求,我们就可以冷眼看世界了。小刘儿,你最后的心到底偏在哪里呢?这时我们倒是安静下来了。机舱里除了飞机飞行的「嗡嗡」声还在若隐若现,空气里已经没有其它声音和尘埃了。落下一根针的声音我们都能够听到。小刘儿,接着看你的了。这个时候的小刘儿倒有些发毛。本来一个热热闹闹的场面,现在怎么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了?刚才还是一飞机肚子人,现在怎么变得一个人都没有了?这空气和气氛的转变本身就够惨人的。这时我们倒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已经没人了,你还要硬凑出一个人来呢?就好象我们在饭桌上找不到朋友,只好把邻座当成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就好象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是孤独的,才把远方来的一个人当成可以倾吐心声和敞开心扉的朋友一样──你除了要排泄自己的孤独,还要向你身边的人证明什么呢?你现在找这最后一个人,是不是也是要向我们发泄什么呢?真是把知心人和心上人留到最后了吗?真是人里头挑人就数哥哥好吗?不会跟我们凑合吧?是事先就有准备呢,还是根本就没有计划名单念着念着就念乱了现在只好剩下谁就是谁呢?是早已经圈定的呢,还是临时抱佛脚呢?这时发毛的小刘儿倒真诚地答──当时看他也顾不上狡猾呀,但是后来他在回忆录中又说:当时看着老实,其实还是一种手法──如果他不是故意在夸张自己历史的话,倒真让我们惭愧──当时他真诚地答:
「是早有准备的。」
「是早有安排的。」
「不是乱排的。」
「不是在饭桌上没人说话,而是早就想和他吃一顿饭坐在一起叙谈叙谈了。」
「这个远方来的人,确实是我久违的好朋友。天下再没有比他和我知心的了。」
「是人里头挑人,不是凑数。」
看他那斩钉截铁和一口咬定的样子,我们咂了咂舌头也没办法。我们只好提前将我们的激光枪懒洋洋地举起来说:
「既然这样,你就将你的谜底、压轴和最后出场的人说出来吧,让我们为他打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