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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有没有自问,这一生是干什么用的?”
“看云……看海……”我觉得能一辈子静静观看,心中的所有杂质会逐渐沉淀,除此之外,其他事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
“又是看海,”医师似乎觉得我的反应千篇一律,太单调了,于是直接推进到生命尾端,“好,我们现来看你死亡那天到底怎么样?在什么地方?”
死亡?我心头一紧,有些害怕。我会死吗?死是怎么情形?唉,人总是无所逃于死亡……想到这里,我心情反而平静了。眼前立刻浮出逼真影像。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留着参差短须。仰躺在家里的暗黑泥地上,衣服破得将近烂掉。他很安详,呼吸已经停了。
“在房子里,很瘦很瘦,他躺下来……在泥地上……差不多86岁……刚死……然后胸口好像有种实物的东西,弯弯曲曲,像蚯蚓的东西跳出来……慢慢的,它变成一股烟,袅袅飘上天。”
“飘到什么地方?你怎么看到它呢?”
“一直飘到云上去。我在云端,看到自已躺在地上。我很累……。”
“变成云以后,要往哪里走呢?好,我要你很快看到整个事的最后结局,看你有什么变化?”
我是一条小溪
医师在说话的时候,我觉得有某种超越的感应,好像有人指引说,我很自由,可以随心所欲飘到哪里。可是医师不断逼问,我觉得必须做某种选择,那个更高度的感应又传来讯息,意思好像是,“孩子,你累积很多了,该下雨了,你可以自由选择,雨下在高山、下在大海,或下在人群,一切都由你自己选择……”。
然后我开口低声说:
“很奇怪,我是云……我接收到更高层、更遥远的沟通,我是要下雨的云……我选择要去深山的小森林,下雨……”说完之后,我觉得全身舒畅,担负的东西好像落了下去,很轻松,我又重回尘世。
“这样就结束了吗?”
没有,还没结束,“小溪……”我这样说。我是一条小溪,水质清澈甜美,潺潺流着。周遭没有人迹,只有野兔等小动物,鸟语花香,我听得到自己流动的声音,一直流着,无穷无尽流着,地老天荒,我只是静静流着,与天地万物合一。
“怎么会是小溪?有没有投胎,你怎么进入另一个生命?”医师似乎很迷惑。
我实在很不想说话回答,一直想要沉浸在宁静、优美的自然环境里。
“溪水流不完……”我的头不断左右转动,“溪水本来是流不完的……可是现在不行了,好像有人足迹走过,把污泥溅入我的清流澈身体……我还要一直变成小溪的……我看已经不行了……被破坏了……黑色的泥……小溪必须要变了……”。
“然后呢?”
“我愿意永远是小溪,但是不行了……”我觉得有一种压迫感,一种平静被打扰的烦恶,还有觉得污浊。
“不行吗?那怎么再变成生物呢?看到了吗?你现在是什么?”
我看不清楚,身体也开始觉得疲倦,不太想说话,然后我又看到当初白色的抽象图形,在眼前晃来晃去,感觉好像是长长亮亮的图形,对了,它很像一把剃头刀。
“剃头刀。”我勉强低声回答。
“怎么可能变成剃头刀,没有生命的东西。发生什么事情?你有变成生物吗?”
我已经懒得说话,眼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催眠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医师大概也看出我累了,逐渐把我从深度催眠状态唤回现实。
我醒了。所经历的事情、所讲的话,记得清清楚楚,比正常时候所说的话更清楚、更鲜明。或许,这就是催眠下的精神集中状态。
我带着微笑醒来,一切那么不不可思议,似真似幻。
然后我和医师坐着一块讨论,整合所经历的所有事情。医师觉得我的前世回想不可能是幻想。在公元前古代中国的前世里,时间可能是西汉或是先秦,或更早的殷朝。前世是个隐士,观察自然现象,深思之后可能写了两本书。而最后一段,灵魂变成了云,下雨后再变成小溪却令医师不解,这是他第一次碰上这种奇怪个案。
理解世界与生命的新方向
“有没有可能是一种生命的隐喻?”我问。
“基本上,催眠下潜意识浮现的东西都是真的,都是亲自经历过的……”医师持保留态度,“到底是怎么情形,你必须经常用你超越意识去体会。”
方才所经历的一切,真的是我的前世吗?现在回想起来,又觉得很恍惚。我感受到有某种东西出现,可是又迷离不清。不像做梦,梦中出现的影像非常清晰,非常逼真。
老实讲,经历了这场前世体验后,我反而更迷惑。也许,我对催眠下的潜意识也还不够熟悉。
那名不求闻达的高洁隐士,他的心胸气度、恬静详和的生活,令我心生景仰。那会是我吗?我不可能那么伟大!
整个体验可能是我的生命理想的投射吗?平常,我也喜欢静静一个人看云,我不喜欢社交,宁愿躲在家里,我对上班的工作也没有兴趣。我也不是特别喜欢看书,我欣赏尼采说的一句话,阅读自己比阅读书本重要。我向往山居的清静,也不喜欢说太多话。同时,阅读古籍的时候,我总是对隐士人物特别注意,例如楚狂接舆,长沮、桀溺、荷*丈人……而皇谧的《高士传》我爱不释手。念研究所时所写的第一篇论文,题目就叫《道家隐士对政治的批判精神》。
这是怎么回事?
和医师分手的第二天,我到朋友家小住,从七楼阳台俯览开阔的左营军港,天刚破晓,天上的云厚重,刚由黑转灰白,层层积黑,海蔚蓝,大地一片青翠,这是都市最安静的时刻。我默默坐着,整个谧静的感觉非常熟悉,我想到前世的那名老人,孤独苍茫,身上流着人类最高贵的真诚情操……不知不觉中,我感动了,多么纯洁的生命呀!眼泪不听使唤,慢慢流了出来……然后,我觉得更能宽容,更关心别人。我的心灵一定会更平静、更安详……
那是做梦吗?做梦没有这么强烈的启示,没有这么强烈的推动力量。
我经历了一种理解世界与生命的新方向。
人是不是无限的?人是不是不朽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很肯定,人希望无限,希望不朽。
我喜欢荣格的说法,他在自传上说:“人们的主要问题是,他是否关乎无限。这根本就是生命的问题。如果我们了解,真正的重点是无限,我们才能避免投注心力于徒劳无益的追求,因为人们企求外在世界赋予个人拥有的认知、才干和美丽,个人越重视财产,他就越愚钝于真正必须的本质,也就越不能满足于生活。他会感 到限制,因为他只有受限制的目标,结果只有嫉妒和羡慕。如果我们了解今生与永世相连,期盼和态度将完全改观。”
附录四:望穿生命的秋水
余得慧
有一天午睡做梦,梦见一个萧瑟的秋日,我在一块美式的坟场,看到自己的墓碑,满园的落叶,洋人的墓碑是嵌在地面上,唯独自己的墓碑是中式地直立;我睁大眼睛看着墓碑上的字,有点变幻莫定,一下子是某公显考之类的古文,一下子是连名带姓,外加“生于某年,卒于某年”的现代文。墓头后的埋棺处,一块隆块的草皮,有些干枯,落叶夹杂。想像里头的尸体,有抚今忆昔之慨。
倒不是这个梦教我惊起,反而是它揭示了我人生的空间。从现在到埋骨之际,我到底有多少更丰富的日子?可是,这样想,又觉不妥,因为日子匆匆忽忽的,许多做的事,讲的话,都会变得模模糊糊,回忆也只是片断,难道丰富的日子就是这些残留的记忆吗?
记得有一回,我从学校回来,一边洗澡,一边哼歌,忽然觉得有生惬意,此时此刻,正是我梦想的——可是,过了几秒钟,心头一阵悲哀,因为我挽不住的感觉是来自四面八方。我一向身体不好,头痛、虚耗的时候多,健健康康的时候少,此时正是我最健康的时候;平时做学问,紧张、苦思的时候多,此时正是我想到一些道理的时候;平时一个人独来独往,可是偶而有个人来帮你,有着被照顾的感觉,心里一阵高兴,悲哀的心情却是,这么多好的时刻是“恰好碰上”的,就好像坐在出崖上看下面的海浪,两股浪相撞之后,总有那很短的时间,两股力量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