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欧阳内弟,现在还在北京当差。倘若他在此地,较有一点法子可想。”
张亮基忙问道:“欧阳令亲,倒是一位急公好义的人物么?”
曾国藩摇摇头道:“他也没甚家当,不过很有几个富家子弟,是他朋友。”
张亮基听说,又谈上一会方去。
曾国藩送走张亮基之后,他便一个人踱了出去。原想以他的面子,再向一班亲友,各处凑集一点,也不过望它集腋成裘之意。谁料自朝至暮,一连走上十多份人家,不但一文没有借到;而且有两处地方,他还反而借给他们十两八两,以救残喘。原来问他借那十两八两的两位戚友,本是湖南省中巨富。都因围城两个多月,乡间的租米不能进城。当铺之中,每人只当一串钱,还是抚台出的告示,不然城中的当铺,都关门了。
曾国藩的第一天,虽然出门不利,他还并未死心。第二天大早,他又出去走走。偶然走过一家名叫谦裕的当铺门口,忽见柜台之上,有个朝奉,拿着一本书,似乎看得津津有味的在那儿。曾国藩见了那个朝奉,竟在柜上看书,心中便暗忖道:军兴时代,百业凋敝。如此一片皇皇大当,竟至门可罗雀,以致朝奉看书消闲。如此说来,此地百姓,也算苦极的了。大概连一串钱的东西,都不能再来质当。这个日子,还能过下去么?
曾国藩一边想著,一边已经走近当门,再把在看书的那个朝奉,仔细一瞧,不觉大吃一惊起来。你道为何?原来那个朝奉的一张脸蛋,非但生得天庭饱满,地角方圆,而且一种沉静之中,含着一股英发之气。曾国藩至此,不禁立定下来,又在暗忖道:我平生看见人的品貌,不能算在少数,怎么一个仅充朝奉的人物,竟有这般奇相。
曾国藩刚刚想到此地,正待上前再看一下,忽见另外一个生得獐头鼠脑的朝奉,手上拿了画着一幅梅花的帐沿,笑笑嘻嘻的走至那个看书的朝奉面前,把那一幅帐沿,向他脸上一扬道:“雪琴,你还骗我不画梅花呢,你瞧这个难道是一只野狗的爪子,印上去的不成?”
曾国藩一见那个看书的朝奉,还会画这梅花,忙又仔仔细细的偷眼一望。曾国藩不望犹可,这一望,真正的害得他几乎要赞出声来了。
原来这个朝奉,本来不是市侩之流,还是衡阳的一位秀才,官名叫做彭玉麟、字雪琴。他的父亲,名叫鹤皋,曾任安徽怀宁三桥镇的巡检多年,嗣调合肥梁圆镇的巡检。为人仗义疏财,作官半世,竟至清风两袖,贫无立锥。母亲王氏,也是一位大贤大德的妇女,自从生下这位玉麟之后,几至不能抚养。
哪知这位玉麟,也是天生异人,自幼不以家贫为念,只知孝顺父母。读书之外,且喜学画梅花。当时因为无力筹措束修,无处去拜名师,他便每于读书之暇,拿了纸笔,对着门外一树梅花摹仿。日子一久,画的梅花,居然有人请教。因此堂上二老的养膳之资,自己读书的束修之费,无一不从此中而出。入学之后,父母次第下世。服满去下乡场,荐而不售。弄得家中实在不能存身,只好出外谋馆。那知奔波了两三年,一个馆地也谋不到手。仍又回到家乡。
一天无意之中,遇见一个幼时邻居,名叫萧满的。湖南乡风,父母呼他幼子,每用满字,犹之乎考场中的殿军意思一样,又仿佛四川人呼小的儿女谓之老么,江浙人呼小的儿女,谓之阿小一般。
不才初见吴江沈曰霖的《粤西琐记》里头,有土字一则,说是捝音近满,谓最少也。以为满字或是捝字之误。后阅本书主人翁《曾文正公全集》有满妹碑志的说话,说是吾父生子女九人,妹班在末,家人称之曰满妹云云。文正公为一代的儒宗,他也取用满字,不用捝字,方知捝字乃是俗字,不足据也。
当时彭玉麟遇见萧满,便和他同到一家小茶馆中吃茶。萧满问他游学回来,可有一点积蓄。
彭玉麟怅怅然的答道:“我何常出去游学,却是出去谋馆,弄得一事无成,徒劳返往而已。”
萧满听说,便劝他去到本县的那座石鼓书院肄业,既免学费,还有膏火奖金可考。每月考第一名的,生员是八串,童生是六串,拿来当作零用不无小补。彭玉麟听说也就应允。谁知进了石鼓书院之后,山长虽然爱他文字,每考都列前茅。无奈几串钱的膏火奖金,无济于事。萧满又劝他学作扶乩,可以弄些零钱化用。彭玉麟听说,又答应了萧满。这样一来,他们两个,更常常地出去替人扶乩。后来竟有人前来请教。非但零化有着,连二人所穿的衣服,也有着落起来。
有一天,忽有一个县里的老年门稿,①因为儿妇患病,来请彭玉麟和萧满两个,扶乩开方。
彭玉麟私下忙与萧满商议道:“你我并不知医,如何会开药方?万一弄错药味,岂不害人。”
萧满却因为几天已没生意,无钱化用,便怪着彭玉麟道:“你没钱化,要来和我咕叽,此刻有了生意,又要推三推四。”说着,不待彭玉麟回话,已把彭玉磷拖至乩坛面前,硬逼着一同扶了起来。
彭玉麟因见那个老年门稿,一种惶急情状,令人不忍,当下只好假扶箕斗,写出一诗道:无端患疾到心头,老米陈茶病即瘳;持赠与君惟二味,会看人起下高楼。
那个老年门稿,见了大喜,当下即送一两香金而去。
萧满一俟那个门稿去后,马上笑嘻嘻的又怪着彭玉麟道:“你这傻子,真正不会赚钱。像今天这桩生意,须得先在乩盘之上,写明索银若干,求者还偿方才减退。你怎么就马上作诗开方,岂非失去一桩大生意么?”
彭玉麟听说,皱着双眉的答道:“我们二人,本非挟着那个邓思贤之术,牟利为活的。你这办法,我不赞成。就是方才的两味药料,你该知道吃不坏的。”
萧满听了,也不多言,单将一两银子,分了一半给彭玉麟,大喜而去。
第二天大早,彭萧二人方才起身,又见那个门稿,已经高高兴兴拿了香烛福礼,前来谢仙。谢仙之后,又送萧满、彭玉麟,各人五两银子。说是乩仙真灵,昨晚我的儿媳,服下仙方,立即痊愈。那个门稿,说完自去。
萧满一见那个门稿走后,他却高兴得对着彭玉麟,连连将他的脑壳仰着天,又把他的身子,慢慢地悬空打上几个圈子,方把身子站定。大笑着道:“雪琴,今天这等意外财项,我是好人,不肯抹煞你的做诗功劳,你得六两,我得四两吧。”
彭玉麟起先瞧见萧满那种无赖的形状,已在大笑。此时又见萧满终日孜孜为利,居然肯得少数,便用手指指他道:“还是对分了吧,这件也是侥幸之事,下次不可认为老例。”
萧满听了大吃一惊,忙问彭玉麟道:“此话是真是假,倘是真的,我是只有寻死去了。”
彭玉麟刚待答话,忽见那个门稿,又匆匆的走了进来,对着他们两个,一揖到地的说道:“敝上金日声老爷,他有一位五岁的小姐因为有病在吃补药膏子。不知怎么一来,误服了四两鸦片膏子,现在的性命,已在呼吸之间,快请二位,一同去到衙门。倘能医愈我们小姐,敝上一定重谢。连我也有功劳,”
彭玉麟听说,正待托故谢绝。哪知萧满,早已一口承接下来。彭玉麟因为那个门稿在侧,又不好当面怪着萧满,只好同着萧满拿了乩盘,去到县衙。
及至走入签押房内,那位金日声大令,早已罢设香案,恭候多时的了。一见那个门稿陪着彭萧二人入内,慌忙行礼。分了宾主坐下道:“小女此时业已不中用的了,二位既已到来,不知乩仙可肯赐方。”
萧满不待彭玉麟开口,他又抢先说道:“我们所讲之仙,无不大慈大悲,只要一服仙方,死人也会复活。”
彭玉麟坐在一旁,一听此话,不禁汗如雨下。却在腹中暗骂萧满道:该死东西,怎么这般不知轻重。一个五岁孩子,服了四两鸦片,还说死人也会复活,真正害人不浅。
可是彭玉麟的腹中,犹未骂完,那位金日声大令,已经肃立案前,来请彭玉麟和萧满扶乩。彭玉麟至此,又只好去和萧满同扶。手上虽然扶着乩盘,腹中正思想出一味解毒之药。那知因为愈急,愈加想不出来。除了满身满头,汗出如浆之外,真正一味药名,也想不出。彭玉麟正在大大为难,深悔不该同来之际,忽然觉着萧满竟把那个乩盘,连连拨动,已在催他快写药味之意。彭玉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