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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锐把嘴指指文廷式,笑答道:“这是我们道希兄的二令姊芸英女史做的。”
彭玉麟更失惊道:“怎么,如此说来,天上才只一石,文氏一门,却占八斗矣。”
文廷式忙谦逊道:“此是今年八月十八那天,我与二家姊同游横龙洞时,偶有所作,二家姊和我原韵的。”彭玉麟道:“快把尊作念给我听。”
文廷式便念出道:“济尼能说林下韵,往往辍尘登翠微;秋深既雨城郭净,寺僻无僧钟磬稀。幽岩香高桂空老,放生泉清鱼自肥;徘徊父祖旧游地,日暮风紧可添衣。”
彭玉麟又大赞道:“此诗却有仙气,可惜没有一朵红云,捧他上天。”
志锐即把他手向着东方一指道:“那儿不是一片红光么。”文廷式道:“怎么今上晚上,这般短法,难道已经天亮,太阳出来了么。”
文廷式的一个么字,尚未离口,陡见一班管家奔入报告说:“不好了,正阳门走水,听说不到一刻,统统已经化为灰烬。”
彭玉麟急向窗外一望,犹见半空之中,黑烟如芝,很是可怕,便即告辞出城,不及安睡。第二天大早,前去进谒七王爷以及各位军机大臣的时候,路过地安门,始知不是正阳门失火,乃是太和门失火。不禁一吓,暗中自忖道:太和门即在宫禁,既已化为灰烬,明年正月二十六的那天,皇上大婚,如何赶造得及。等他回转寓中,只见志锐、文廷式二人,已在候他好久。
彭玉麟忙问二人道:“你们二位,可曾晓得昨天晚上烧的不是正阳门呀。”
二人点头道:“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彭玉麟道:“这末明年正月大婚,怎么赶造得及。”
二人一同答出一句说话,更把彭玉麟奇怪不置。正是:
金城银阙奚为贵
鬼斧神工始是豪
不知二人究说何话,且阅下文。
大清三杰第九九回 硬铁头朝房挥涕泗 骚鞑子妆奁炫奢华
第九九回 硬铁头朝房挥涕泗 骚鞑子妆奁炫奢华
彭玉麟因听文廷式、志锐二人和他说,宫保不必这般着急,这是天上的火德星君,来贺今上大婚之喜来的,即所谓愈烧愈发是了。当下始笑着答话道:“二位既是如此幸灾乐祸,我是一位奉旨特派的照料大婚人员,为自己的考成计,惟有据实奏参,幸勿见怪。”
志锐听说,也和彭玉麟开着玩笑道:“我却是位簇新的国舅,恐怕皇上瞧在我的两个舍妹分上,不准你奏,也未可知。”
文廷式接口道:“宫保,我有一句说话,你可相信。”彭玉麟忙问何话。
文廷式道:“我说的就是那座太和门的工程,今年年内,一定能够造好。”
彭玉麟不信道:“天下断没有这般快法的工程。我也曾经干过几次监造水师营房的委员,若说这座太和门的工程,最快也得半年。”
志锐道:“宫保且不管他,到了年底再谈。”志锐说着,即从袖内取出一张诗笺,交给彭玉麟去看道:“宫保请瞧此诗作得怎样?”彭玉麟接到手中一看,见上面写着是:昨偕志伯愚詹事左笏卿刑部煦廷堂郎中同游极乐寺望西山率赋二绝
地贫僧守半残庵,雨过山流深色岚;且喜飞蝗不相害,稻田旆旆似江南。
西山变态有千万,吾辈交亲无二三;不问花开问花落,夕阳无语只红酣。
萍乡文廷式未定草
彭玉麟顺口吟哦了一遍道:“这又是道希兄的佳作,我说只有从前的袁随园和现在的敝亲家俞曲园二位,可以敌他。这且不说。”彭玉麟说着,即把那张诗笺,一面交还了志锐,一面又笑着说道:“我此刻倒想拜读拜读伯翁的佳章呢。”志锐收藏了那张诗笺,方才说道:“元白在前,教我怎样班门弄斧,还是请宫保的大笔一和吧。”
彭玉麟不待志锐说完,连连的双手乱摇道:“我是武夫,如何敢和。”
文廷式插口道:“宫保为什么如此谦法,你当年的那首十万军声齐奏凯,彭郎夺得小姑回之句,何等雄壮,岂是我们这班腐儒风花雪月之作可比。”
彭玉麟听说,便很高兴的说道:“什么叫做可比不可比。你们二位,今天倘肯和老夫比试拳头,老夫倒可奉陪。”
文志二人一同大笑道:“宫保乃是一位擎天之柱,所以太后才命宫保统率神机营事务,照料皇上大婚的。况且现在又是八方无事诏书稀的时候,何劳我们三个打仗。”
彭玉麟也大笑一会,又问文廷式道:“我知道道翁,不是曾和敝友徐杏林方伯,在浙江同过事的么,现在可还通讯?”
文廷式见问,不觉露出抱歉之色的答道:“我和他一别数年,真的天天要想写信,只因上次会试不上,以致无从写起。”
彭玉麟正待答话,忽见一个家人来报,说是刚才军机处打发人来通知,说是太后传旨,明天辰刻召见老爷,彭玉麟点头答应,文志二人,因见彭玉麟次晨既要应召,自然须得预备预备,便不再坐,告辞而去。
第二天五鼓,彭玉麟即到朝房守候,等得叫起的当口,太后因为彭玉麟确是一位硕果仅存的中兴名将,首先慰劳一番。及至提到太和门失火之事,便觉有些不快活起来。彭玉麟奏对道:“皇上大婚,自有百神到来护卫,此乃蓬勃兴发之象,很可喜的。”
太后听了,方才微笑道:“这末你是一员福将,所以咱们要你照料大婚事务。”
彭玉麟免冠叩头道:“臣谢太后金口,将则不敢辞,福则未必。只有皇上,一过大婚之期,定兆三多之喜。”太后点头道:“但愿能够如此,大家都好。”
太后说着,又望了彭玉麟一眼道:“你现在的精神还好么?你替咱们也办了好几十年的事情了,咱们闲一闲的时候,也得替你找件较为安逸的职务办办去。可是还有什么人才,你得保举几个上来,让咱们好用。”
彭玉麟忙奏陈道:“江西举子文廷式,就是一位人才。”
太后笑笑道:“此人还是皇上新选妃子的受业师傅,且俟他会试之后再讲吧,①余外还有没有呢?”
彭玉麟又奏陈道:“还有现充四川全省营务处的徐春荣,素随督臣刘秉璋办理军务,也是一位封疆之材。”
那知彭玉麟的一个材字,犹未离嘴,已见太后陡然大变其色的发话道:“你怎么也来保举他起来,咱们从前听得曾国藩、左宗棠两个,说他会卜什么文王卦,本也想用他一用的。后见刘秉璋去做江西巡抚,就奏请派他做江西的全省营务处,一步不能离他,只好缓缓再讲。那知道到如今,不是七王爷来说,咱们真的还当他是个好人呢。”
彭玉麟一直听到此地,不禁在他腹内暗叫一声不好道:这样说来,我倒反而害了杏林了。彭玉麟一边这般在想,一边就忙不迭的问着太后道:“徐某并没什么坏处,太后何以疑他不是好人。”
太后又恨恨的说道:“他在外面,口口声声的,在说咱们是满洲人,你想想瞧,可气不可气啦。”
彭玉麟听了太后这句说话,不禁很诧异的说道:“太后本是满洲人,徐某这句说话,似乎也不讲错。”
太后道:“光是满洲人的一句说话,自然没什么关系,他的在分咱们满汉,明明是要想造反啦。”
彭玉麟更不为然的奏答道:“徐某帮着督臣刘秉璋,曾经打过十多年的长毛,他倘要想造反,何必又替国家出力。”太后道:“长毛又是长毛,造反又是造反。他又不是咱们大西后此时自然不料文氏将来要做光绪之忠臣,一听彭玉麟奏保有才,所以很是许可,及至戊戌政变,文氏去职时,若非瑾珍二妃从中为力,事亦甚险。清朝的老祖宗,为什么要他来管满汉不满汉啦。既是在恨咱们满洲人,他就有思想明朝之意。”
彭玉麟道:“太后如此说法,莫非听了什么人的谗言不成。照老臣的愚见,现在的人才,很是缺乏,莫说此话是否徐某所说,臣还不敢就信。即是他说,似乎也没什么歹意。”太后道:“徐某乃是刘秉璋的心腹,又不是你的心腹,你又何必如此帮他。咱们现在要办皇上大婚的事情,没有工夫去和这个妄人算帐。”
彭玉麟一吓道:“难道太后真的还想惩办徐某不成?”太后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况咱是一国之主。”
彭玉麟道:“太后放心,老臣愿以身家性命保他。”
太后摇头道:“此事不是咱们不相信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