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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麟听说道:“第一年的债款,你就该以第二年的收入还人呀。”
天仁道:“生员因为舍弟在外经商,本钱愈多愈妙,若是置了产业,债主也就信用,倘一还了人家,第二次去借,人家倘有不便,反而难了。”
彭玉麟听完,果见赏天仁的说话,无可驳诘,仍又好好的劝上一番,天仁只是矢口不移,毫没转圆地步。彭玉麟至此,始把那件假移文取出,一壁交给天仁去看,一壁喝问他道:“你们家务官司,本大臣只好不管。不过你是一个江洋大盗,江西抚台已有这件公事前来请我办你。”
彭玉麟说完这句,不待天仁再辨,即命左右快取大刑伺候。
赏天仁不待看完那道移文,早已吓得满身发抖,及听彭玉麟吩咐快取大刑伺候,慌忙呈还那道移文,连连的磕着响头道:“大人明镜高悬,生员曾游泮水,家中虽负人债,倒底还有这些薄产,何致去作强盗。这道移文上所说之人,或与生员同名,也未可知。”
彭玉麟又将那道移文,向着天仁的脸上一照道:“公事上面,已将你的姓名籍贯年岁,叙得明明白白,本大臣劝你不必再赖,还是好好实招,免得皮肉受苦。”
赏天仁听说,只好又连连的磕头道:“大人千万不可用刑,生员可叫舍弟证明,生员从未干过不端之事。”
彭玉麟尚未答应,已见一个差人走至首县跟前轻轻说上几句,又见首县走到他的公案之前,请上一个安道:“回宫保的话,赏天义说的,他情愿替他胞兄来具甘结,他的胞兄决非江洋大盗。”
彭玉麟听了大怒道:“贵县治下,有此大盗,平日所管何事,快快下去听候参处。”
首县碰了一个钉子,只好满脸不高兴的退至一旁。彭玉麟又在乱拍惊堂的,喝令左右将那天仁夹了起来。
左右即用夹棍,把那天仁夹上,尚未收紧之际,彭主麟又问天仁道:“你这大胆强盗真要夹上方才招么?”
天仁又喊冤枉的说道:“大人本有彭青天之号,何故对于这道一面之词的移文,定要将生员刑讯。”
彭玉麟听说道:“本大臣何尝听了一面之词,将你刑讯,但因你这家产,不是每年数十两银子的馆地,可以积至如此巨数的。譬如一年五十两,就算一文不用,十年也不过五百两的呀。”彭玉麟说到这句,又把惊堂一拍道:“你还不招,本大臣就要命他们收紧了。”
天仁至此,因为急想保全他的性命,竟会忘其所以的向着彭玉麟大声的说道:“生员这个家产,真正不是抢来的,乃是舍弟经商寄回来的。”
彭玉麟不等天仁说完,复又连连拍着惊堂道:“你那兄弟,他在外边经商蚀本,怎有这些银钱寄回,本大臣不是三岁孩子,能够听你谎供。”彭玉麟说至此处,只朝左右值刑的差役,突出双眼珠子的发怒道:“快快收呀。”
差役正待收紧,天仁忙又高声大喊道:“大人开恩,生员招了。”
彭玉麟听说,方把他手向着差役一摇道:“且慢,姑且让他招来。”
天仁急又发极的说道:“大人倘若不信生员的家产,真是舍弟经商寄回的,务求大人姑将舍弟提来一问,舍弟不肯证实,那时再办生员不迟。”
彭玉麟又冷笑了一声道:“你那兄弟,他是你们一母所生,明知你这胞兄在作强盗,也只好姑且承认一下的呀。”
天仁又接口说道:“大人真的不信,生员还有舍弟亲笔寄款回来的家信为证。”
彭玉麟摇摇头道:“本大臣终于不信。”说了这句,始对着首县说道:“这末姑烦贵县,亲自押着这个强盗,到他家中去取。”
天仁一听彭玉麟如此在说,生怕县官曾经为他碰过一个钉子,此刻赌气不肯押他回家,忙又大声求着首县道:“大老爷可否就押生员回家一趟,也是公侯万代之事。”
首县听说,只好真的押着天仁回家去取。正是:
不是彭公有心计
如何赏贼吐奸谋
不知能否取到,且阅下文。
大清三杰第八七回 几首新词喜友文廷式 一声大炮力援吴吉人
第八七回 几首新词喜友文廷式 一声大炮力援吴吉人
首县押着天仁回至家中,好久好久,方才见他寻出一封天义亲笔之信,便又将他押回行辕,将信呈与彭玉麟过目。彭玉麟把信细细看完始唤天义上堂对过笔迹,因见笔迹不错,忽又吩咐两旁差役,把那天仁重责四十大板。
天仁在挨板子的时候,自然不服起来喊着道:“大人既已对过笔迹,足见生员的家产,并非抢来,怎么还在办我?”
彭玉麟明明听见,并不答言,直等四十大板打完,眼看天仁一拐一跷的走至公案面前重行跪下,方才正色的对他说道:“赏天仁,你可知道本大臣为什么办你的?”
天仁哭丧了脸的答称道:“生员委实不知。”
彭玉麟微微一笑道:“这个四十大板,并非办的盗案,却是办的你那家务之案。”
天仁至此,方才知道上了彭玉麟之当,只好磕头道:“生员不肖,不应吃没舍弟的田产,大人办得公正。”
彭玉麟接口对着首县道:“此案既已证明,赏氏所有田地,确是赏天义一人所有,赏天仁无一点关系。贵县下去,就照本大臣所断结案可也。”
赏天义忙向彭玉麟叩上一个响头道:“大人断得公允,还有何说。不过小人还想将这家产,仍照大人起先说过之话,或是分一半给我家兄,或是分他三分之二给我家兄。小人恐怕县大老爷不肯这般断法,务求大人吩咐一声。”赏天义说着,只等彭玉麟示下。
彭玉麟又恨恨的指着赏天仁说道:“你这劣生,有了如此的一个好兄弟,不会好生友爱,你这兄弟此刻的说话,你可听明没有!”
赏天仁到了此时,良心发现,竟去抱着天义大哭道:“兄弟,做你哥哥如此不肖,此刻真正有些没有面目见你了。”
彭玉麟本有鉴人之明,一见赏天仁的天良犹未全泯,便笑上一笑的又对着首县说道:“既是如此,贵县下去斟酌办理就是。”
彭玉麟办好此案,心下十分畅快。又因那个首县,断案能够如此细心,又去告知鄂督,将他升署知府。后来非但这位新升知府,更加去做好官;就是赏氏弟兄,真的十分友爱。所以当时彭玉麟确有龙图再世之誉。
不过彭玉麟所做类于以上几案的事情,极多极多,本书不是他一个人的全传,只好略举一二罢了。
现在单说彭玉麟办过李鹤章的那件案子,自然卖了私交,并未奏知朝廷。左宗棠又给了施道台调和彭李二人之信,所以彭李二人,真的一点没有芥蒂。
日子容易过去,已到光绪九年的冬天,江西的那位刘秉璋中丞,奉旨调补浙江巡抚,他又把那位得意门生徐春荣,奏调浙江,仍然派充浙江全省营务处,统领水陆各营等差。徐春荣既是服官本省,便可将他的那位老母,迎养到杭,心中很是安适。
有一天,方和刘中丞谈完要紧公事,正想回他运司河下公馆的当口,忽见刘中丞笑着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道:“杏林莫忙,你不是常常和我说,你的为人,除了文王一卦之外,便觉毫无所长,说到做诗一节,更是眼高手低,你的那些说话,自然都是谦辞,这且不必说他,但是我也是个翰林出身,应该见过一些好诗,谁知我也和你一样的手低眼高,近十年内,真的没有看见几首好诗。”刘中丞一直说到这里,方命一个管家,取到一卷诗稿,忙去打开,指着好多首宫词道:“杏林,你且细细一读,我说还胜唐人的宫词呢。”
徐春荣便去接到手上一看,只见写着是:
拟古宫词:
鹎声催夜未央,高烧银蜡照严妆;台前特设朱墩坐,为召昭仪读奏章。
富贵同谁共久长,剧怜无术媚姑嫜;房星乍掩飞霜殿,已报中宫撒膳房。
橡笔荒唐梦久虚,河阳才调问何如;罡风午夜匆匆甚,玉几休疑末命疏。
鼎湖龙去已多年,重见照丘版筑篇;珍重惠陵纯孝意,大官休省水衡钱。
金屋当年未筑成,影娥池畔月华生;玉清追著缘何事,亲揽罗衣问小名。
桂堂南畔最消魂,楚客微辞未忍言;只是夜浮风露冷,黄舆催送出宫门。
九重高会集仙桃,玉女真妃庆内朝;弟座谁陪王母席,延年女官最妖娆。
未央宫阙自峥嵘,夜静谁闻吠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