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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送走二徐,又将此次阵亡的副将扈照乾、余佩玉、参将邓福受、王洪熙、张明远、刘质彬、古捷芳、游击陈宗说、蔡盛恩、都司陶晋升、周富棠、唐得胜、李升德、陈吉进、守备邱得胜、吴葆光、陈宗懿、千总李祥林、梁贞祥、徐再发、把总尹其顺、黄连升等人,统统汇奏请恤。并请将余佩玉、张明远、刘质彬、李升德、陈宗懿、唐得胜六员,入祀湖南昭忠祠。又附奏称伪比王钱贵仁,前曾暗中遣入纳款献城,后因谋泄而止。及至我军攻克杭垣,钱贵仁复又率党千余,叩求免死。臣念钱贵仁虽因劫于凶威,未能立功赎罪,究属事前曾经通款,拟求皇上天恩贷其一死。朝廷揽奏许可。并再加恩赏给左宗棠太子少保衔。
又将浙江布政使蒋益沣、按察使刘典、提督高连升、一并常穿黄马褂,并云骑尉世职。道员杨昌癋、康国器、朱明亮、潘鼎新,均加按察使衔。康国器复以福建道员遇缺简放。总兵王月亮以下,同知魏光邴以下,文武四十三人,均各赏戴花翎蓝翎。大家一见那道上谕,无不欢声雷动。
左宗棠复又一面布置省垣各署之事,一面遣兵调将,命人分头攻打外府州县。同治三年五月,刘典统属所部,已将绍兴克复。
原来踞守绍兴的那个来王陆顺德,自从攻破包村之后,即将大善寺的塔顶,派人送往南京,献与天皇。在他之意,以为必有重赏。那知天皇正在有病,无暇顾此小事,只害得绍兴地方,无端失去这塔顶,很于风水有关。有句俗话,叫做损人不利己,大概就是来王所干的这件事了。
来王当下白白高兴一番,还是小事,那时刘典率兵攻打绍城,声势颇壮,再加有个绍兴绅士,南榜第四名举人陈延寿,字眉卿的,方由陕西巨绅寿岳亭家中,辞馆回绍。因见故乡,已被天国的来王陆顺德占据已久,又因曾中大清朝的举人,当然要帮清朝。而且来王在绍,未免有些小小骚扰。陈延寿便乔装小贩模样,由海道去到上海,拟向江苏巡抚李鸿章搬请援兵,去救绍兴。无如李鸿章正在自顾无暇之际,口头虽允,只是不发。陈延寿性急如火,不能久待,复又回到宁波。
有一天无意之中,忽然碰见一位旅甬洋商名叫掰克的。便问掰克道:“杭州的德克碑,上海的白齐文、华尔等等,都是洋人,竟能率兵攻打天国军队,很有名望。你倘能够同我到绍,克复绍城,我能酬谢十万两银子。”
掰克听说大喜道:“只要你能负责,我一定可以替你克复绍城。不过你得和我立上一约。”
当时陈延寿急于克复绍城,便也不顾利害,即与掰克订约。约上说是只要掰克能将绍兴克复,他可代表绍人,酬谢十万两银子。①
掰克又说道:“现在宁绍台道张景渠,就在此地。你能请他也在约上签字,你的责任,似乎可轻一点。”
陈延寿道:“绍兴偌大一城,统属八县,况是一个素来协饷的地方。只要能将长毛打退,在我想来,不问此款出之于民,出之于官,岂有不愿之理。就是官民都不肯出,单是那个来王府中的金银宝贝,何止千千万万,提出一点,也就够了。”
掰克听说,便不再说。即在宁波招集流勇溃卒三千多人,买上千把支洋枪,就与陈延寿一脚来到绍兴。可巧来王陆顺德正被刘典手下将官,杀得闭城不出。掰克便率三千兵士,由西郭门一带爬城攻入。他们一入城内,乡勇土匪,乘机抢劫,来王府中之物,早已一扫而光。当时虽有掰克和陈延寿二人率兵禁止,那有一丝效验。这般一闹,非但绍兴官绅一无所得,且须另筹现款,犒赏各处军队。陈延寿当时自然倚恃他有大功,立即亲到杭州向左宗棠那儿报捷,并拟领下十万两银子,以便付与掰克。
那知左宗棠第一样事情,不知陈延寿这路人马,究由何军所派。第二样事情,十万两银子,急切之间,也没地方可筹。第三样事情,似乎尚怪陈延寿擅与洋人订约,迹近招摇。但因陈延寿同了洋人掰克率兵到绍,首先攻入西郭门,众目所睹,多少总有一些功劳。当时就对陈延寿说:“十万款子,须归奏案。
莫说此刻省库如洗,没款可发。即使有款,也难照付。”
陈延行百话不说,口口声声只说他是为公,区区十万之数,克复一座府城,真算便宜。而且洋人乃是外人,并无应该要替中国攻打长毛的义务,万万不可失信。左宗棠便令两司核议。蒋益沣、刘典二人,也说陈延寿虽是为公,但是十万之数,须归奏案报销。既无部文,如何可付。惟念陈延寿忠于乡土之事,不妨保他一个功名,以酬其劳。至于所订洋人之约,是他私人之事,由他自去料理。当时左宗棠便把陈延寿保上一个同知,就算了结。
岂知陈延寿一见浙江当道都是推出不问,只好回到绍兴,去与郡绅商量。岂知一班郡绅,一则个个胆小如鼷,不肯负责。二则确也无款可筹。三则还有人说陈延寿假公济私的。于是大家只好说声爱莫能助,也是推出不管。
那时掰克一见他的款项,没有着落,便与陈延寿个人拼命。陈延寿被迫无法,仍又晋省,再见左宗棠,请求顾全外人信用,望他成全此事。可巧碰见左宗棠为人,平生最恶洋人,当下就驳斥陈延寿道:“你失信用,与我何干?”
陈延寿听说,不禁跳了起来道:“咦,绍兴地方,不是我姓陈的土地。大帅身居闽浙总督,眼见洋人替你攻克土地,就是为大帅的面子计,也该筹出这笔款项。”
左宗棠听说,便冷笑了一声的骂道:“放屁,姓陈的,可知国法么?”
陈延寿也厉声的答道:“大帅不必骂人,这场官司,就是打到金銮殿上,不能说我无理。大帅若不立即拨出款子,我就叫掰克自己来和大帅说话。”
左宗棠不待陈延寿说完,早已气得胡子根根的翘了起来,当下也跳了起来道:“反了反了。你竟敢倚恃洋人的势力,前来欺凌长官不成。”
陈延寿道:“大帅代表闽浙地方,大帅便是洋人的债务人呀。”
左宗棠听了,便哼了一声,立将陈延寿发交钱塘县管押。没有几时,陈延寿即瘐毙狱中。
掰克在闻得陈延寿已死,便向浙江当道交涉。蒋益沣因怕此事闹大,只好私下赔出一半了事。
后来会稽举人,名叫顾家相的,想替陈延寿伸冤,曾与两江督幕陆某,讨论其事。该函曾载《因园函札》书上,兹录于下,以备读者诸君参考,不才不下评判。
弟前次发信后,旋即查检官书,嗣于左文襄奏疏,及本浙记略详加参考,始知克复宁绍,止有洋将,并非洋兵。
其洋将系外国领事,呈明总理衙门,权授中国武职,募勇代为训练,奉旨归督抚节制者。时左文襄远在上游,故由前任宁绍台道张公景渠就近调遣。张公前因宁波失陷,退守定海,奉旨追问查抄,其急于立功自赎,已可概见。宁波既复,以次及于绍兴,理势然也。洋将既已投效中国,受职练兵,所练乃系中国之人,食中国之饷,果能克复职地,朝廷自有懋赏,亦何得绅士私许酬劳。然则著之论者,竟谓洋兵由陈眉卿请来,视为申包胥秦庭之哭,误矣误矣。来示谓克复由道府主持,其十万之费,乃专为克城之日,禁勿掳掠,以为抵挡之品。洵为能得其实,盖弟昔年所闻,虽误传十万为酬之费,然款之所出,全希望于城中贼遗财物,则众口皆同。绍城素称繁庶,贼踞以后,又括取乡间金钱,旁观揣测,以为何止千万。而不知兵临城下,玉石俱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陈氏以此取祸,诚为失算之甚者也。虽然,笑陈氏之迂愚则可,而竟以为图利则不可。天下原有假公济私之人,然亦必假公以为名。陈氏本系敦品之人,既倡议与洋人立约,使十万之款偿足洋人,此外尚有盈余,必以办地方善后为先,断不致公然入放己囊。无如书生不谙兵事,部下既无将卒。入城之日,安能保存遗物。则不达事势,不揣权力,陈氏诚有不能辞咎者。而以成败论人者,遂不复原其心迹,亦可悲已。示以陈氏立约,何以不令道府列名为疑,则弟可以意见解之。夫带兵之官,止能禁止掳掠,断不能纵容掳掠。咸丰军兴以后,鲍春霆一军,最称善战,而最无纪律。他军纪律较严,然克城之日,赋中遗物,亦任听取携,盖非此不能得将士之死力也。
但此例虽成习惯,却不能形诸笔墨。若谓掳掠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