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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已经消逝;不知已经游到何方,空间仿佛已经敛迹,李商隐陶醉在似醒非醒似梦非梦之中。
“哎哟!李兄,怎么躺在这里呀?”
有个声音在召唤自己,渐渐听出是张永的呼叫声,睁眼一看,果然是他胖乎乎的脸,遮住了碧蓝的天空,圆凸凸的眼睛,惊疑地凝视着自己。
“李兄,可不能犯傻呀!曲江池中有冤鬼,年年放榜招一批。刚刚还有两个落榜学子投了江。”
张永拽着李商隐的手,唯恐他挣脱,跳进水中。
李商隐尚未转过神来,还在留恋那碧空的遨游。当听到“投江自杀”,笑了。那美丽的碧空,还没玩够,自己怎么会自杀呀!他把手抽回来,坐起身,道:
“真飘逸壮丽!叫我干什么?”
张永莫明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飘逸壮丽”的意思。他不愿意深思细想,天已不早,应当赶快上路,于是道:
“李兄,忘没忘我们说的,落榜后我们去学仙,先上王屋山的玉阳山,然后遨游名山大川。”
李商隐听得“遨游”二字,双眼闪亮,以为又要飞升碧空,遨游仙境,不屑地笑道: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轻言托朋友,对面九疑峰。’当然没有忘!走,我们一起去遨游碧空蓝天!”
张永高兴地拉起李商隐,叫道:“李兄真痛快,大丈夫一言九鼎,小弟佩服!走。”
张永心中有数,自己不会及第,所以来看榜时,已把随身带的东西包好,背在肩上。看见李兄两手空空,随身之物都在令狐家,心里犯了嘀咕。
如果回去拿,肯定会遇到麻烦,说不定上不了玉阳山学仙。如果不拿东西,一走了之,令狐家准会以为他走失,或者以为他寻了短见,或者以为他无脸见人溜回家了,这几种情形都不好,会把事情闹大。
怎么办?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张永雇了两匹西域快马,一路上嘻嘻哈哈跟李商隐又说又笑,并赛起马来。
商隐在幕府中,学过骑马射箭,跟随表叔打过猎,对于赛马,并不畏惧。
张永生活在济源乡下,家里有个牧场,牧羊放牛还放马,骑术不低。两匹马奔驰起来,张永总使自己的马压商隐马一头。
李商隐倔脾气上来,哪肯服气,总想追赶上,跑到前面。
就这样,从京城直跑到潼关,仍然没能追上张永的马。
张永看看天,日头已经西斜,把马勒住,哈哈笑道:
“李兄好骑术啊!没想到你一直生活在东都洛阳,却练得一身好骑术,难得难得!”
“惭愧惭愧!始终没能追过贤弟呀!”
张永看着满脸是汗的李兄,心想,他已把落第的不愉快忘了。过了潼关,再往前走,要离开官道,走解州,经绛州,就到王屋山了。在这岔路口上,应当打尖吃饭,休息一会儿。重要的是还得跟他把话讲清楚,不能登上山,就后悔急着下山。想到这儿,他跳下马,不经意地道:
“下马歇歇,该吃点饭。出了关,我们要走条近路,奔解州,翻过中条山,越过清水河,到垣曲就可以登上王屋山了。”
李商隐下了马,擦把汗,问道:“今晚能到玉阳山吗?”
“不行。到解州要住一宿。”张永扫一眼李商隐,见他毫不在乎,心中有了底,建议道:“李兄,从京都咱们走得有点匆忙,你的随身衣服和书藉都没带,况且令狐家还不知道你是到玉阳学仙。该写封信告诉一声,让老管家把东西送到玉阳来。”
这么一说,李商隐好像酣睡突然醒悟,看看潼关城堡和尘土飞扬的漫漫官道,神色顿时黯然,默默地走进路边一家小饭馆,坐在一张油渍渍的桌旁,愣着神。
张永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陪着小心,叫来饭菜后,轻声问道:
“来碗酒吗?李兄。”
“有吗?——只是,贤弟,为兄实在惭愧,恩师给的钱,分文没带,旅途费用……”
张永见李兄为难的样子,以为他“神色顿时黯然”,原来是为了“钱”,高兴地笑道:
“李兄,看你说的,是小弟请你到我家乡学仙,只要李兄真能像诗仙李白‘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一切费用,包括旅途费用,到山上吃住费用,全包在小弟身上。不相信?小弟的老父亲是济源有名的土财主。别看我十年赴京应试,花了不少银两,但还不足家父财产的百分之一。父亲不在乎花费这点银两,只要小弟能入仕途,老爷子就心满意足了。”
李商隐点点头,要来纸与笔,给恩师写了封信。张永掏出一个元宝,雇了一个小伙子,他保证当晚就把信送到。
但是,直到登上玉阳山,李商隐的神色依然黯然,不见好转。
五
李商隐和张永傍晚住进解州城,第二天开始翻越中条山脉。没走多久,天空便纷纷扬扬飘起雪花,像给起伏绵延的山岭披上一层轻纱,迷离而飘逸。
山中苍松翠柏,挂起点点雪片,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行走在这壮美、恬静、妩媚的大自然中,李商隐的情绪渐渐开朗,不自禁地发出赞叹。而每个赞叹,在张永心里都增添一分喜悦,减去一分担忧。
他怕李兄不开心,打退堂鼓,甚至病倒山中。
“快看!那就是王屋山。”张永指着蜿蜒起伏,连绵不断的山岭,兴奋地道,“王屋山绵延数百里,北起泽州阳城,南达孟州济源,西到绛州垣曲。看!那是最高峰。绝顶有坛,相传是轩辕所建,是他祈天的地方,所以叫天坛。又把这最高峰叫天坛山。它耸立在万山丛中,像屋脊,周围有三重山梁环抱,谷深洞幽,晴天从远处看,像君王的殿屋,所以把整个大山称之为王屋山。登上天坛山,可以看日出,如遇吉祥或者丰年,还能看见五色光环。”
“有幸看见光环,一定是大吉大利啦!”
李商隐插了一句,便陷入沉思中,不再说话了。
不知什么时候,雪花已经不再飘落,天渐渐暖和,路边出现绿茵茵的青草,一派春色。
太阳露出笑脸,前面一条平静温驯的溪水,潺潺而流。
“这是清水河。我们已经越过中条山。过了河,就是皋落镇。到小镇住一宿,明天开始爬王屋山,傍晚就能到玉阳山。”
“天这么早就住下?到镇上买点东西,边走边吃,别住了。”
“李兄,身体行吗?”
“别看我瘦弱,走路爬山,不比你差。”
李商隐坚持要赶路,张永自然高兴了。反正一路山上有许多道观,住宿没有问题。
王屋山与中条山大不一样,山势巍峨,山径险峻,白云缭绕,晦明变幻不定,风雨来去无常。山中林木繁茂,小溪沿着纵横沟壑叮咚鸣唱。时或冲开云雾,迎来灿烂霞光;时或穿行在白茫茫的雾气中。雾气变浓时,则演成濛濛细雨,树枝、草叶、路边石崖,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山路难行了。
李商隐体力渐渐不支。张永搀扶着他,慢慢地向上攀登着,突然严肃地道:
“义山兄,我已决定,上山后就出家为道,再也不下山回家了。你怎么样?能不能也跟我一起出家当道士?”
“我?咱们不是讲好,是隐居学仙吗?你不想再赴京应试?
跟你父母说了吗?他们都同意吗?”
李商隐惊讶地望着他。
张永个子不高,大嘴高鼻,双目奕奕有神,依恋地回道:
“跟家里讲?他们不会同意的。是我自己的决定。赴京应试十年,连主考官的影子都没见过!像我们家这样的土财主,和官没有缘份。从我这一代上推十代,也没有一个是做官的。当草寇做山大王的却不少。我家现在的房子、土地、牧场,大概都是他们抢劫来的。我这辈子不想当山大王,也没能耐做官,到深山古刹,‘餐六气而饮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岂不善哉!”
在京城永崇坊小酒馆,张永说过要出家为道,还要斩断“六根”,脱离“六境”,志在大乘。李商隐想起来了。但是,当时因为多喝了几杯,在心里只翻腾了几下,没有明确表示什么。现在已到山上,不能再含混不清了。
霞光从云缝中钻出,茫茫的云气,渐渐飘散开去,王屋山慢慢显露出真面目。
“义山兄,不用急,用不着马上做决定。小弟要出家为道,思索了三年才定下的。斩断‘六根’,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