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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易逝的东西。它今天的美,是为了明天的可笑。这是文学的道路。”①卡夫
卡的这段话在现代主义“唯新热”风尘滚滚的时候不啻是空谷足音。可惜卡
夫卡并没有公开发表这个观点,所以他的足音等于没有引起回响。但他对这
一种“流行病”的抗议通过艺术形象表达出来了,那就是“饥饿艺术家”。
这个艺术家的艺术(饥饿)曾经也时髦过一阵,但他并不以时髦为满足,他
一心想把这门艺术提高到绝顶。只是当时的时代风气不需要他这么执著于艺
术的创造,不久他的艺术就被别的时髦艺术无情地竞争下来,致使自己沦为
悲惨的处境。于是他的艺术的昨天的“美”,成了今天的“可笑”。但这位
忠于艺术的饥饿狂并不屈服于这股浪潮,他甘愿以他的生命来殉他的信念和
他的事业,前面已论及:卡夫卡是怎样将他的思想变成艺术品的,可见卡夫
卡的这个看法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在艺术革新中,对于“持久性”的追求与对于“易逝性”的排斥是并行
不悖的。前者需毅力,后者需眼力,卡夫卡对“易逝的”唯新品的摈斥,不
是出于他的想象,而是根据当时的创作实际出发的。他曾指出过不少表现主
义作品中的易逝性因素:
首先是晦涩难懂。许多表现主义作家强调主观的绝对自由,不考虑或很
少考虑读者接受能力。德国大诗人贝歇尔早期也是表现主义者,而他也未能
避免时代的通病。当时卡夫卡看到他写的一本抒情诗集,很不以为然,说:
“我不懂这些诗。这里面尽是文字的堆砌,以致人们无法从自身摆脱开。这
些字句没有变成桥梁,而是变成了不可逾越的高墙……它们没有浓缩成语
言。那是一种叫喊。这就是一切。”①
其次是照搬生活。卡夫卡认为尽管生活本身有时也是美的,但那不等于
艺术。有一次,他对雅诺施诗中的“喧哗”就发表过这样的意见,认为尽管
这“本身是美的,因为它是青年人生命力洋溢的表现,但它与艺术无关,相
反,它妨碍表达。”在他看来,艺术比生活更高。因此,对于卡夫卡,“表
① 雅诺施:《卡夫卡谈话录》。
① 雅诺施:《卡夫卡谈话录》
达”就是要将生活原型提炼、酿造,使之升华为另一种形态的东西,即幻象。
第三是文学不“文”,“火药味”太重。卡夫卡对那些目中无人、气势
凶凶的作品很感不满,他针对另一个著名诗人的诗集《人类的朦胧》说:“这
书使我失望,诗人向人们伸出了双手。但人们看到的不是友谊的双手,而仅
仅是朝眼睛和心脏打来的痉挛地紧握的拳头。”
第四是内容浅薄无聊。这最使卡夫卡反感。他认为,创造“持久性”的
艺术没有严肃的创作态度,严峻的思想作风和必要的牺牲是不可能的。因此,
他对现代派中的某些颓废文人及其作品十分厌恶。他在给女友费利丝·鲍威
尔的一封信中,对一个名叫艾尔丝·腊斯克—许勒尔的女诗人进行了这样的
尖锐批评:“我忍受不了她的诗,我在她的诗中感觉到的无非是关于她的空
虚生活的无聊和艺术上的奢侈而引起的厌恶。由于同样的理由,我觉得她的
散文也是令人讨厌的,那是一个神经过于紧张的大都市女人的毫无选择的、
颤动着的大脑写出来的。但也许我是完全错误的,有许多人喜爱她,例如韦
尔弗,谈论到她时总是兴高采烈。是的,处境不佳,她的第二个丈夫离开了
她,就我所知我们这里在为她募捐,我不得不拿出了五个克朗而对她没有丝
毫同情。我不知道事情的底细,但在我的想象中,她总是一个醉鬼,夜间拖
着沉重的身体在一家咖啡馆里鬼混。”生活上的浪漫与艺术上的“奢侈”,
这在表现主义运动中有一定的典型性,从韦尔弗对这个女诗人的喝采就可以
看出。无怪乎人们往往把二十世纪前期的现代派也统括到“颓废派”之中固
然不当,亦属“事出有因”吧。
卡夫卡通过对上述事例的批评指出表现主义运动中的“唯新”风气和作
品的“易逝性”是击中要害的,因为这尖锐意见符合当时这个运动的实际。
韦尔弗在一本书的序言里明确写道:参加表现主义文学运动的“这些人没有
创造过任何‘持久性的东西’和完成品”。①卡夫卡的原意是想通过团体的运
动,创造一种“持久性”的艺术,而许多人却缺乏这种事业心和韧性,因此
卡夫卡跟他们保持着很大的距离,在一些重要活动上,例如办刊物等,他都
“诚恳地宣布‘不合作’”。他曾称韦尔弗为运动的领袖,后来他遣责他背
叛了这一代人,说他把表现主义团体弄成“泥沼中的团体”,有时甚至把维
尔弗骂哭了。②
对一些有代表性的表现主义作家,一般都没有引起卡夫卡的兴趣,象名
声很大的戏剧家和诗人奥斯卡·王尔德、魏德金德、斯泰尔海姆等,据勃罗
德说,卡夫卡都跟他们无缘。唯一使卡夫卡敬重的是瑞典戏剧家、小说家斯
特林堡。1915 年 5 月 4 日的日记中,卡夫卡写道:“5 月 4 日情况好些了,
因为我读了斯特林堡(《离间》)。我不是为了读他而读他,而是为了偎依
在他胸口。他扶着我象抱一个孩子在左臂里。我在那里象一个人坐在一座雕
塑上。如果试坐了十次都险些掉下来,那么第十一次我坐稳了,尽情地纵览
四方。”这段话不禁令人想起“无限风光在险峰”的诗句和道理来,说明卡
夫卡是敢于探险的艺术家。第一句所谓“情况好些了”是指前一天读斯特林
堡的同一作品而言的。他的 5 月 3 日日记是这样写的:“理解不了斯特林堡
《离间》中的生活;他称为美的,对我来说,我感到反感。”但卡夫卡没有
① 参看 P 拉贝:《卡夫卡与表现主义》,载德文版《弗兰茨·卡夫卡》,波里策编,译文见拙编《论卡夫
卡》。下同。
② 参看 P 拉贝:《卡夫卡与表现主义》。
松手,第二天果然好些了。据勃罗德说,“这一时期他读了许多斯特林堡的
作品”,在这以后,斯氏小说也是他常读的作品。无怪乎,卡夫卡的创作从
这前后几年起发生了迅速的变化。这说明象卡夫卡这样的现代语言艺术大
师,他的现代审美观念的形成和相应的艺术形式的获得,也是经过了认真学
习的。而他的对象不是盲目的,而是以时代的典型性和艺术的持久性为目标
的。
卡夫卡对表现主义的创作倾向指出“易逝性”的通病,提出“持久性”
的目标,在当时既具有理论意义,又具有现实意义,这对现代主义运动是个
至关重要的问题,它关系到这个运动的性质和方向。可惜卡夫卡是个新艺术
探索的实践家,而不是理论的倡导者和纲领的制订者。他主要通过自己的创
作实践和靠他成功的作品的“后劲”起作用,而他的思想和主张在当时并未
发生显著的影响。
那么,卡夫卡对于现代主义文学的贡献应该怎样来概括呢?这里不妨再
度援引一下西方评论家瓦尔特·索克尔的评价:“表现主义作家中最有成就
者而生活上最无成就者——弗兰茨·卡夫卡……的艺术与别的国家里的现代
派所接受的那种形式是不一致的,这种形式构成了德国表现主义献给世界的
最独特的礼物。”①
本世纪二十年代,欧洲还有一个现代大流派风靡一时,这说是超现实主
义。那么卡夫卡与这个流派的关系怎样呢?
卡夫卡逝世的那年(1924),正值表现主义偃旗息鼓,超现实主义破土
而出的时候。因此,卡夫卡生前没有赶上这个流派的“盛世”,何况这个运
动的中心在法国。但卡夫卡的作品却引起超现实主义者的极大兴趣,他的许
多作品如:《乡村医生》、《在流放地》、《剑》、《一条狗的研究》,《中
国长城建造时》,《司炉》,《一个小女人》、《下个村子》等都被他们先
后翻译发表。超现实主义创办的杂志《东西南北》第一期就发表了《女歌手
约瑟芬》。直到 1950 年,超现实主认者在编选自己的作品的时候,也没有忘
记选收卡夫卡的作品。分析起来这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