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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动作很慈祥,但我的身体却自行反应地向后躲了一下。
他很自然地收回手,一点都没觉得尴尬,也没有恼羞成怒。
“虽然不是很着急,”声音柔和,“不过偶尔也会觉得心烦呢。”
我抿了抿嘴唇,尽量平静地……仰视他。
他轻巧地笑一笑,“没关系,正在找到办法。”
解开第二颗扣子的衬衣是雪白的颜色,在灯光下显得剔透,半遮半掩过于白皙的皮肤。眼睛狭长得像妖异狐仙,幽暗的蓝紫流转,明明衣冠整齐,却生生流露出艳丽而颓靡的气息。
并不勾人,这个人往这里一摆,有的只是叫人战栗的本事。
我以为我镇定得住。
事实上可能的确镇定住了,因为白兰没有接着说什么,口吻亲切体贴地道了晚安,真正离去了。
这里是他的一处私宅,但他只是特别愿意折磨我的时候会留在这里——这样的情况最近在减少。
我松了一口气,滚到床上正儿八经地开始冥想。
然而,当我就要接触到那个最后的晚上关键地点时,一阵异常的疲倦袭来。
那种使人完全支撑不住的困意,我迷糊地抓过床头的纸笔,在写下一字半句之前,失去了意识。
我不知道自己梦见了什么,只是在将近醒的时候,感到一阵悠然温和的平静,像是最强效的镇痛药洒在了创口上,使人极度放松。
睁开眼睛,天光已经大亮,透过重重的纱帘落进来。
我手里还抓着笔。
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我仔细地回忆了一遍昨天晚上回忆起的内容,然后发现了悲伤的事实——记忆的封印已经补全了,无论我再如何想,都是一片空茫。
好吧,既然一开始让我忘了,就不会在我还没回去的时候让我想起来。我放弃了。
然而下一刻,一个更为可怕的事实凸显出来。
我在这个世界的某些记忆,模糊了。
尤其是那些痛苦的记忆。
起先是我看见床头本子旁边的手枪,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经过了很大的努力,才隐隐约约回忆起那个糟糕的夜晚,明明应该是刻骨的屈辱,现在却在脑海中如雾笼罩,轻描淡写。
我不自觉抓紧了被角,脑子飞快地转,从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回溯,最终,巨大的恐慌笼住了心神。
记忆的拼图缺失了不只一块,像是被人刻意抽走了,突兀地中断在那里。
我从来讨厌“忆苦思甜”这种说法,痛苦的记忆从来不会去回想。但不愿意想是一回事,不由自主地忘怀却是另外一件事。
不能忘记过去,以史为鉴,警钟长鸣。
毕竟还不能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在这里的记忆,再糟糕也不能忘。
我慌慌张张地下床,去盥洗室里用冷水洗了洗脸,希冀自己只是一时不清醒。
抬头的时候,破碎的镜子安静地映出扭曲的画像,流溢出恐怖的意味。
真正恐怖的是,我不记得这镜子是什么时候碎的了。
失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正因为是那些过去,才塑造了现在的你,如果失去了,就变成任人涂画的白纸了。
我刚来这个世界时是这种情况,可是当时没有这样的畏惧,因为我至少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有我的背景,只是暂时找不回来,我还有随时满血离开的挂,什么都不怕。
然而现在那个外挂出了问题,我必须得在这里周旋下去,忘记任何东西,都意味着危险。
我一方面害怕是白兰做了什么手脚,一方面也怀疑是那个只在我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干的。
白兰的话不知道怎么突破,如果是他,只要我问,他大概会坦然承认,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无可奈何。而且……人力真的可以达到这种程度吗?
我抠下一块镜子的碎片,抵住手腕。
“出来。”我动了动嘴唇,无声道。
并没有任何声音出现,我割开了手腕。
暗红的血液涌出来。
我专注地想着出来出来,开了温水冲着伤口。
有点疼,但我不是真的想死,割得浅。
说什么用温水冲都是假的,血慢慢地就流得少了,没多久就止住了。
我盯着腕上泛白的伤口,片刻后,换了架子上的剃刀,更狠地下了一刀。
疼是真的,血也流得比刚才更快,我给浴缸放了热水,躺进去,执着地盯着天花板。
可能是我意识还清醒,那个声音固执地没有出现。
不太敢接着往下切,动脉喷血快,可能等不及它出现我就挂了。
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散在水里,触目惊心的颜色。
我突然之间想到,如果可以拍个照而且能够带回去的话,是不是能哄骗朋友们这是我的非主流黑历史呢?
想歪了,似乎我的注意力是不能怎么集中了。
隐隐约约地记着割腕是比较安全的自杀方式,威胁效果比实际效果大,轻易死不了。但是我几乎没什么医学常识,怎么保证自己没有割到动脉呢?
好像有点心慌了,歪着脑袋看浅淡鲜亮的水,脑海里一片空白。
泡在热水里挺舒适的,虽然没有浸在水里但被打湿了的部分睡衣贴在身上比较难受。我慢慢地往下沉,试图把除了脑袋以外的部分都放进水里。
直到我睡着,那个声音都没有出现。
不过它在我昏睡的期间跑出来了。
“老子在努力啊!”它吼,“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出了问题通路堵了,我在排查故障忙得很!姑奶奶你能不添乱了吗!”
我想问什么,却张不开嘴。
它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缓和了语气:“抱歉,的确是我的工作出了问题。别担心,只是一点小障碍,我在努力。”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一阵难以自抑的哀伤,堵得胸口都疼。
“没要金手指吃亏了吧,你受的苦这么多,”它说,“我会都抹消的,有些东西先让你忘了吧。”
就此戛然而止。
我昏昏沉沉地感受到了疼痛,费力睁开眼,视野晃动,模糊却又刺眼。
手腕上有厚重的包扎,右手扎着针,冰冷的液体被送进来。
两只手都冷,整个人也很冷。
作者有话要说: 要记得,阿静她没有吃药。
作者开学了,课多,很造孽,我尽量周末更新。
不过……要完了,放心吧,不会坑的。
☆、谨言慎行
我保持半清不醒的状态有一会儿,才被人注意到。
没有管医生护士准备干什么,我全心全意地思索着自己目前到底应该怎么办。
直到整个房间静下来,气温也下降到不同寻常的地步。
并不是我自身的感觉出了差错,而是病房的气温真的骤降了,瞬息之间,似乎足够滴水成冰。
呼出的气体在空气里迅速液化,淡薄的白森森雾气显得阴冷。
我挣扎着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凭空出现在床边的冰棺。
冰棱凝结在天花板的角落,地板变成了黯淡的冰面,透明的棺材摆在那里。
倏而,更多的冰棺一排一排地摆开,像是从空气里现形,房间的四壁也突然消失,四周的景象蔓延成山丘之上那熟悉的城堡……彭格列的总部。
棺材那么长,从山脚一路排到城堡的大门口,黑伞浮动如流云,没有哀戚的声音,只整个画面失去颜色。
我捂着心口喘气,挣扎着要从束缚中解脱,于是真的解脱了,跌跌撞撞地冲到棺前,又踉跄着一路跑向山巅,途径每一具棺材,都在巨大的恐慌和带有负罪感的安慰中颠簸。
在我即将到达撑着黑伞的那群人面前的时候,有一双手从背后拉住了我。
“哦呀,该说果然,还是没想到呢,”低沉又轻柔的声音是陌生的,“你竟然还是彭格列的人。”
盛大的葬礼瞬间消失,我站在病床前,手背渗出血珠子。
一个人绕到我面前,递给我一条手帕。我无意识地低下头,摁住手背,听到他发出一声表示不满的声音。
“擦擦眼泪。”他说。
我这才意识到不妥,抬头盯住他。
类似凤梨叶子的发型,一只眼睛蓝一只眼睛红,拿着海神之戟那样的东西。
我没有见过他,但听说过就可以。
“六道……骸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我发音很艰难,但心里是欢喜的,像是忽然之间看到了曙光。
“既然你还没有背叛,就好办了,”他十分随意地坐到病床上,“有些事需要你帮忙。”
“您是彭格列方面派过来的吗?”在确信自己再次找到组织之前,我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