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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宅之中已经有了客人。
陈阿娇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一日迎来陶氏的拜访,她赶紧将人迎入房中,忙叫李氏泡茶来。
今日陶氏是带着张安世来的,张安世今天安安静静,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活泼的感觉了。
陈阿娇挥手让李氏下去,却问道:“夫人此来,所为何事?”
陶氏却一下拉着张安世到她身前跪下,叩头道:“还请娘娘施以援手,救救我夫君!”
“张汤?他怎么了?”
陈阿娇挺着肚子,如今胎象稳固,这腹部是越发地圆润,偶尔便能够感觉到小家伙在里面动弹,她手抚在上面,却是眼神一闪。
张汤乃是刘彻的心腹之臣,左膀右臂,有什么需要人救的?
陶氏眼泪落下,却哭诉道:“陛下责罚了他,廷杖四十,关入诏狱——”
听到这个消息的陈阿娇忽然觉得天阴了下来,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陶氏,轻声道:“你先起来。”
可是陶氏只是趴伏在地上,额头挨着地面,旁边的张安世一见这场面就哭了,“娘,娘,娘你快起来……”
陈阿娇俯视着陶氏,慢慢地转过身,走到了窗前,主父偃就在窗外不远处站住了,似乎是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她看了看天色,原来不是天阴了,是天黑了,她侧回身子:“张汤乃是刘彻股肱之臣,怎么可能轻易获罪?更何况他位列九卿,公卿不辱——你仔细说说……我还不明就里。”
“我从郭舍人处得知,似乎是陛下谈到皇族子嗣,然后对张汤说什么戴罪立功,张汤说他不愿戴罪立功,只愿受罚,陛下一怒之下就让人打了他四十杖,现下已经在大狱之中了……那狱中环境如何凄惨,他身上带伤,又如何熬得过去……夫人,求您救救他……”
陈阿娇看着陶氏,她始终都在哭诉,没有抬起头来,还有一个张安世也跟着哭。
慢慢地走过去,陈阿娇伸出手想要扶起她,可是陶氏似有似无地避过了,依旧低着头哭着,陈阿娇的手掌于是落到了她的头发上,说了一句话:“你真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
竟然一下就想到来找陈阿娇了……
皇族子嗣什么的,张汤必定是为自己牵连吧。
陶氏听了这句话发了一下抖,却从心底冒出寒意来,然后深深地埋下了头。
陈阿娇道:“你先回去吧,我这里经不起吵闹,事情我会解决的,还你一个活生生的张汤。”
然后她转过身去,看向了庭院里站着的主父偃。
☆、第五十章 棋局
陶氏走了,主父偃进来了。
他躬身道,“夫人还是坐下吧,站着费力。”
陈阿娇看着他那淡定的表情,忽地一笑,依言坐下了,手搭在自己的腹部,似笑非笑问道,“看你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想必已经猜到了我要说什么了吧,”
主父偃一低头,“不敢,不过是方才拜访了汲黯,他很高兴罢了。”
“汲黯,也对,他恨张汤入骨,恨不能让他死,如今张汤落难,他必定是第一个高兴起来的。”陈阿娇自语了一声,却觉得张汤太可怜,也感叹刘彻的无情,不过只要一想到这由头,她就浑身不舒服,这个孩子,还未出世就已经引起了腥风血雨了么?
“你且坐下。”
主父偃已经习惯了她这样淡淡的说辞,坐下来,却道:“夫人没有应对的方法吗?”
陈阿娇将自己手中的人脉过了一遍,她拉拢的奸猾之辈都算是平常跟张汤仇怨比较大的人,毕竟张汤是清官又是酷吏,他们那些人敢收受她的贿赂,便不是什么正经的官员了,跟张汤这种人可以算是天生的不对盘。
用不上,她这边的人竟然都用不上。
再一次觉得自己手中的资源太少啊。
可是她在孕中,这些事情实在处理不过来,也只能将就着一阵,等再过三四月,孩子出世了,一切都好了。
“与其问我,不如问你,近日你出手颇为阔绰,可结识到了什么人物?”
主父偃摸摸鼻子,“我这出手阔绰,还不是因夫人您在背后撑着吗?不过细细一想,还真的没什么人能够用,他们肯跟我交往,也就不是什么正直的人,巴不得看张汤死了,若是别的事情求着办还行,可是张汤这个怕是万万不能,并且依在下看来,谁去给张汤说情谁倒霉,要是夫人您去,更是火上浇油。”
陈阿娇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看着主父偃那表情,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也就是嘴皮子油滑,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交往方式,你既然能够扮流氓,又为什么不能扮作是正经人跟正直的官员以君子之礼相交呢?此事按下不说,说张汤——你回来的时候分明是已经知道了解决的办法,你说说吧。”
“在下认识的人的确不多,不过方才在汲黯府上,他说除非是有什么不得不让陛下动摇的人出言为张汤求情,才有可能让陛下点头放任,赦免张汤。”
主父偃回想起汲黯那眼神,当真是透心凉。
这人跟人之间的积怨怎么就能那么深呢?
廷尉张汤,他这个廷尉到底是跟多少人结了仇啊?
连陈阿娇都头疼了,她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酷吏背后唯一的支撑,也是最大的支撑就是皇帝,一旦皇帝准备将他们推开,便失去了所有的支撑,这个时候便该群起而攻之了。”
“所以,夫人的意思是,再不解决张大人的事情,张大人会——”
主父偃说到最后几个字,却迟疑了,他看向了陈阿娇。
陈阿娇弯了弯唇,笑容却淡得看不见了,“会死。”
会死。
两个字。
轻描淡写。
主父偃没有想到她能够用这样不经意的口气,说出如此沉重,便是连自己也要仔细斟酌好几番的词来。
“为今之计,只能看看,有没有什么刘彻特别信服的人去劝劝他了。”陈阿娇这样说道。
主父偃立刻笑了:“总不能叫东方朔去吧?”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陈阿娇看向院墙外面,隔壁就是东方朔的院落了,不过现在已经是人去宅空,若说刘彻最信服的人,除了东方朔能拿出来,别人是不行的了。
董仲舒太老,公孙弘不过也是个机巧之辈,这些人都是陈阿娇无法拉拢的,也根本拉拢不了。
“等东方朔,还不如直接给张汤一尊鸩酒。”陈阿娇冷笑了一声,又解释道,“你往日不知,张汤处处针对东方朔,东方朔嘴上不说,心里也不喜他刀笔吏之流,只怕就是在这里也不会为张汤求情。更何况此人算天算地,他根本不用多做什么,多方考虑,怕就知道张汤是什么结局了。
张汤现在应该是死不了的,他还要经办淮南王谋反一案,历史的轨迹不是蝴蝶的翅膀能够轻易改变。
东方朔,本已经是冒着仙气儿的人了,根本不会参与到这种事情上来。
陈阿娇说的这是实话,可是主父偃听着心里又不舒服了,“东方朔是仙人,不过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人。”
陈阿娇压下心中纷繁的思绪,听到这句话,却总觉得有几分说不出地奇怪:“我怎么觉得你不喜欢东方朔?”
她这话一出口,忽然又记起来,主父偃曾经拿着东方朔写的东西,说那是“妖言惑众”,曾经的张汤怕也是常常将这样的话挂在嘴边的。
都说东方朔是妖言惑众,可是刘彻将东方朔奉为神明。
他是个不世出的神鬼之才。
主父偃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他行文的时候带着狂傲之气,那竹简简直让人越看越愤怒。”
……
陈阿娇无言,她其实也有这个感觉——东方朔此人的竹简,简直就像是一种炫耀。
她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不谈这话题,办法她方才已经想到了:“你跟汲黯的关系还不错。”
“是。”主父偃皱了一下眉,“可是他不是恨张汤入骨吗?难道要汲黯去喂张汤说情,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陈阿娇心说她要是真的这么想简直是要蠢死了,“我看上去就那么蠢吗?”
主父偃一下讷讷说不出话来,很久才道:“夫人有何妙计?”
“汲黯与武安侯田汀缓希盘涝羌橱鼍偌錾先サ模啥哉盘烙兄鲋鳎馓锿‘也是不差。他举荐上去的人出了事,他没什么表示也不好。又因为汲黯厌恶张汤,故而连带着也厌恶田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