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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掉馅饼的好事竟然叫自己遇到,啧,自己这是要亨通的趋势啊。
看主父偃那乱转的眼珠,陈阿娇就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她想了想,然后说道:“月钱照给,但是酒楼的事情交给你,我必须看到效果。”
“什么效果?”主父偃疑惑。
陈阿娇故意卖卖神秘,“你将昨日的评估做完,就知道个大概了。”
然后陈阿娇懒懒地敲了敲自己的脖颈,手撑着漆案的一角站起来,李氏方才又在外面站着,提醒她该喝安胎药了。
主父偃望着陈阿娇的背影,羊毫小笔又习惯性地往自己的脸上蹭,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他拿倒了笔,顿时那墨迹就点在了自己的脸上,他哀嚎了一声,极其惨烈。
陈阿娇已经到了回廊上,回头那么一看,只能瞧见书室之中主父偃忽然丢下笔捂住自己的脸,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她还隐约听到他在喊什么“吾之芙蓉面今日做水流”之类的话,差点没让陈阿娇暗笑到死。
她脸上带着笑,可是这笑,终于也没有能够维持多久。
刘彻。
她摊开自己的手掌,站在檐下,掌心之中空空荡荡,金屋已还,娇,自然也不必藏了。
他想必很清楚,将这金屋,还给他刘彻的,正是陈阿娇。
此中意思已经很分明了。
不管这中间有什么差错,刘彻始终还是皇帝,他是万民之主,身不由己这种话,他也只能心里想想,却从来不会宣之于众。
她好不容易摆脱了那深宫,本来穿到馆陶公主府就有一系列的束缚,让她在宫里呆下去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更何况,刘彻……
“纵是芙蓉面,心藏蛇蝎,却也丑陋无比。”
这句话,她始终记在心底。
就算是自己没有失去记忆的时候,也谈不上是心如蛇蝎,她顶多是会算计,通晓得几分人情世故,失去记忆之后,没有了前世的记忆,也就完全像是本土的汉朝人那样生存,却也更加不会主动去害人,她顶多是刁蛮了几分,任性了几分,什么让卫子夫去跪针毡,巫蛊压胜诅咒卫子,她一件也不曾做过,可刘彻竟然偏听偏信,说是她陈阿娇做下的事情,还对她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那个时候,卫子夫就站在旁边,跟她一样听着他说话,刘彻搀起了卫子夫,然后低声说出了这句话——纵是芙蓉面,心藏蛇蝎,却也丑陋无比。
她孤孤单单地看着卫子夫依偎到他怀里,他却说,让她去长门思过,废后。
陈阿娇在这檐下闭上了眼,然后慢慢地走下台阶,回到自己房中,喝过了安胎药,在用午膳的之后准备出门,却见主父偃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
陈阿娇早就料到会是现在这光景,一下就笑出声来,“先生怎么如此没精神,不如为您请个大夫?”
主父偃耷拉着眼皮,嘴角下拉,整个人的表情都是向下的,他现在恨不能将自己这张脸贴在地上去,甚至整个人都想直接趴在地上。
“夫人为何不早告诉我,这个酒楼这么复杂?”
陈阿娇一挑眉,“感觉出复杂来,想必先生已经窥破了其中的机密,便无须我在多言了,先生既然已经答应了帮我管理酒肆,不该半途而废,在东面书架第三格,我之前也写过一份评估分析,先生可以略作对比。”
主父偃瞪眼,“夫人你既然已经写了,为何还要我再写一遍,岂非浪费功夫?”
陈阿娇有事要办,现在不想跟他解释太多,只是一掩唇,淡淡道:“以后先生不也要自己做这样的事情吗?”
她是个孕妇,可是酒楼的事情也不能太过操心,所以还要交给别人来管,赵婉画性子比较沉默坚忍,是不适合和别人打交道的,而阮月,更不合适了,她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的隐患。这一次她招聘一个管理人员的目的,还在于更名正言顺地炒掉阮月。
阮月根本就是定时炸弹,让陈阿娇很在意,很在意。
可是人力资源管理有几条规则,在组织中要避免强制风格,对于喜欢揣摩领导者心思的员工要慎用,作为管理者要构建和谐的人际关系网络,陈阿娇不能太过强势,她也不能自己直接炒掉阮月,而要借助于主父偃的手,相对来说,主父偃是一个新来者,他是陈阿娇新聘的人,在别人看来,立场相对地便要客观一些,而且因为设置了主父偃这样的一个“缓冲板”,就算是阮月被炒了,也不关陈阿娇的事情,事先她就说好了规则了——
三位主事者需要向最高主事者报告,而作为最高主事者的主父偃则需要向自己报告,作为普通主事者的赵婉画等三人是不能直接向陈阿娇报告的。
也就是说,赵婉画等人的去留是完全由主父偃决定的,陈阿娇一般不能干涉。
也就是说,炒掉阮月的话,陈阿娇也是没有多大的发言权。
更何况,从这次测评的结果来看,阮月的风评很糟糕。
阮月是看上去风光,作为领班,人长得漂亮,下面指导着五个人,可是那些人表面上很尊重阮月,不过在做评估的时候,评估效果却很两极化,一部分人对阮月相当满意,一部分人则全部给了差评。
而且阮月给自己的评估也是有针对性地回答的,针对不同的问题做出不同的选择,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些选择项,就能够对一个人改观。
比如有这样的一道题,问被测试者是否善于交际,被测试者答不是太擅长,可其实他很擅长,只不过一是出于谦虚,二则是有藏拙遮掩的味道。
阮月的自我评估也类似于此,在某些项目上有些挣扎纠结,似乎是想说自己很擅长,所以在选择的时候往第一个朱砂红点上点了一下,却又大约是觉得不是很合适,然后改到了第二点上。
所以评估问卷的白帛,到了陈阿娇这里,第一个朱砂红点上有着一点细小的墨迹,可是第二个朱砂红点则变成了黑色。
也就是说,阮月的最终选择是第二个。
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阮月那种压抑不住的自负。
陈阿娇相信主父偃也是看出来的了,甚至根据答卷的情况,能够看出各个主事者都是什么人,还能够知道不同的人对不同的主事者是什么态度。
她看主父偃一脸的苦相,没心没肺地说了一句:“用这样不记名的问卷调查才能了解最真实的情况,或者说最贴近真实,如果你去问,必然是一片和谐大好,那便没意思了。难题摆在眼前,总比它暗暗地插在脚下好吧?”
主父偃的表情深了一些,似乎是在考虑陈阿娇这话的道理,陈阿娇却不能再耽搁了,她略略地低头将自己袖上的褶皱抚平,然后提步出去。
“先生劳神费力,不过今日乔姝有事,改日再谈吧。”
她走得爽快,主父偃却更加复杂了。
他回到那书室,将陈阿娇说的那东面第三格书架上的竹简拿起来一看,工工整整笔画偏向扁平的隶书,看上去让人很舒服,不过这是评估分析。
怎么说……
看到这东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他仔细坐到漆案边,将自己写的和陈阿娇写的铺开,一上一下放着对比着读,读着读着就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在哪里了。
陈阿娇写这种东西,似乎是有一个模式的,首先是记录数据,然后是根据这些数据推测出了什么,最后将这次评估之中发现的问题写出来,再拟定解决办法,条目清晰,甚至可以从这样的分析报告里看出她的冷静与冷酷。
主父偃低着头,正想要继续看下去,却忽然之间意识到方才取竹简的时候似乎是少看到了什么——
他站起来,重新回到书架前面,仔细地查看了一边,这些竹简昨日已经被他编上了号,要找很简单,可是现在——少了一卷。
推恩令,下篇。
不见了。
主父偃回头看漆案,上面也没有。
方才陈阿娇说是要出去……
陈阿娇——心机深重,但是却表现得云淡风轻的女人。
主父偃皱着眉,却不再管了。
心机深重——陈阿娇也知道这一点,不过从来不会有人将这样的事情说出来。
她走在大街上,身边跟着李氏,她相信现在肯定是有人跟着自己的,不过也不怎么在意。
这要去张汤府中,毕竟很多事情已经相当于半公开,张汤昨日暴露了自己与齐鉴的关系,而齐鉴是自己身边的人,若说张汤不知道自己还活着,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