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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木叶,叶动影移,梅三思唏嘘半晌,展颜笑道:“方才我说到哪里了……噢,那‘天武神经’今日虽己不成秘密,但在数十年前,却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这本捞什子丧却性命。”
他语声停顿了半晌,似乎在整顿脑海中的思绪,然后方自接口道:“柳兄弟,你可知道,每隔若于年,便总会有一本‘真经’、‘神经’之类的武学秘笈出现,在这些秘笈出现之前,江湖中人一定将之说得活龙活现,以为谁要是得到了那本真经,便可以练成天下无敌的武功!”
他仰天大笑数声,接口又道:“于是武林中人,便不惜拼却性命,舍生忘死地去抢夺这些‘武学秘笈’,甚至有许多朋友、兄弟、夫妇,都会因此而反脸成仇,但到最后得到那些‘武学秘笈’的人,是否能练成天下无敌的武功,却只有天知道了!只是过了一些年,这些‘武学秘笈’,又会不知去向,无影无踪。”
这鲁莽的大汉,此刻言语之中,虽带有极多讽世讥俗的意味,但其实他却绝非故意要对世人讥嘲,他只是在顺理成章,真真实实地叙说事情的真相,却往往会尖锐地刺人人类心中的弱点。
柳鹤亭微微一笑。
梅三思接着道:“那本‘天武神经’,出世之时,自然也引起子江湖中的一阵骚动,甚至连‘武当’、‘少林’、‘昆仑’一些比较保守的门派中的掌门人,也为之惊动,一起赶到祁连山去,搜寻它的下落!”
柳鹤亭忍不住截口问道:“这本‘神经’要在祁连山出世的消息,又是如何透露的呢?”
梅三思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先是有山东武林大豪,以腿法称雄于天下的‘李青云’的三个儿子,在无意之中,得到一张‘藏经图’,图上写着无论是谁,得到此图,再按图索骥,寻得那本‘天武神经’,练成经上的武功,便可无敌于天下。兄弟三人得到这‘藏经图’之后,自然是高兴已极,他们却不知道,这‘藏经图’竟变成了他们的催命符!”语声微顿,又自长长叹息一声,道:“世上有许多太过精明的人,其实都是糊涂虫!”
柳鹤亭不禁暗叹一声,忖道:“他这句话实在又击中了人类的弱点。”口中却道:“常言道‘糊涂是福,’也正是兄台此刻说话的意思。”
梅三思拊掌大笑说道:“糊涂是福,哈哈,这句话当真说得妙极,想那兄弟三人,若不是太过精明,又怎会身遭那样的惨祸?”
说到“惨祸”两字,他笑声不禁为之一顿,目光一阵黯然,微喟说道:“那兄弟三人本不是一母所生,老大李会军与老二李异军,对继母所生的老三李胜军,平日就非常妒忌怀恨,得了那‘藏经图’后,就将老三用大石头堵死在冰雪严寒的祁连山巅一个山窟里,他兄弟两人,竟想将他们的同父弟兄活活冻死!”
柳鹤亭剑眉微剔。
只听梅三思又道:“那老三李胜军在山窟里饿了几天,已经饿得有气无力,连石隙里结成的冰雪,都被他吃得千千净净,那时他心里对害他的哥哥,门然是痛恨到了万分,这一股愤恨之心,就变成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求生力量,使得他在那饥寒交迫的情况下,还能不死。”
柳鹤亭忍不住插口说道:“后来他可曾从那里逃生?”
梅三思缓缓点了点头,道:“那一年最是寒冷,满山冰雪的祁连山巅,竟发生了极为少见的雪崩,李胜军被困的那处山窟,被他用身边所带的匕首掏大冰雪泥土,已变得十分松软,再加以恰巧遇着雪崩,山石间竟裂开一裂隙!”
柳鹤亭暗中透了口气,梅三思接道:“于是李胜军就从裂隙爬了出来,因饥饿日久,体力自更不支,好在他年轻力壮,再怀着一股复仇的怒火,挣扎着滚下半山,半山间已有了山居的猎户,他饱餐了一顿,又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日起来,那猎户又整治了一些酒菜,来给他吃喝,那时他若赶紧下山,也就无事,哪知这小子饱暖思淫欲,见得那猎户的妻子年轻貌美,竟以点穴功夫将她制住,乘乱将她奸污了!”
柳鹤亭本来一直对这老三李胜军甚是同情,听到这里,胸中不禁义愤填腾,口中怒骂了一声:“早知他是如此忘恩负义的卑鄙淫徒,还不如早些死了好些些。”
梅三思频频以拳击掌,双目蹬得滚圆,显见心中亦是满怀怒火,咬牙切片地接口又自说道:“他奸了人家的妻子之后,竟还想将人家夫妻两人一齐杀死灭口,于是他便守在那猎户的家里,等那猎户打猎归来。”
柳鹤亭心中微微一动,回首望去,只见林木深处,一个红衫丽人,踏着昨夜风雨劫后的满地落花,轻盈而婀娜地走了过来,朝阳映着她嫣红的娇靥,褪木衬着她窈窕的体态,她,正是此后将永远陪伴他的陶纯纯。
她,初卸素服,乍着罗衫。
她,本似清丽绝俗的百合,此时却有如艳冠群芳的牡丹,又似一朵含苞砍放的玫瑰蓓蕾,此时终于盛开!
柳鹤;事心中,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
因为此刻她对他说来,本该十分熟悉,偏又那么陌生,直到此刻为止,柳鹤亭才深深体会到,衣衫的不同,对于女孩子会有多么重大的改变。
只听她轻轻一声娇笑,徐徐道:“只怕不用等到日后,他就会遭到恶报了!”
柳鹤亭问道:“你怎么知道?”
梅三思诧声道:“你怎么知道!”
这两句话不但字句一样,而且在同一刹那间发出,但语气的含意,却是:大不相同,柳鹤亭是怀疑的询问,梅三思却是惊诧的答复。
陶纯纯面带微笑,伸出素手,轻轻搭在一丛垂下的枝叶上,轻轻地道:“你让他说下去,然后我再告诉你。”
她的这句话,只是单独对柳鹤亭的答复。
她那一双明亮的秋波,也在深深对着柳鹤亭凝视。
梅三思左右看了两眼,突地笑道:“我在对你们说话,你们的眼睛怎么不望着我?”
柳鹤亭、陶纯纯相对一笑,红生双颊。
梅三思哈哈笑道:“那李老三等了许久,直到天黑,猎户还不回来,忍不住将那妇人的穴道解开,令她为自己整治食物,又令她坐在自己身上陪酒,那妇人不敢反抗,只得随他调笑,只是眼睛也不愿望着他罢了。”
柳鹤亭、陶纯纯一齐板着面孔,却又终于忍不住,绽开一丝欢颜的笑容。
哪知梅三思幽了人家一默之后,笑声竟突地一顿,伸手一捋虬髯,沉声道:“哪知就在此刻,那猎户突然地回来了,李胜军虽然自恃身份,从未将这猎户放在心上,但到底做贼心虚,还是不免吃了一惊,一把将那妇人推开,那妇人满心羞愧悲苦,大哭着跑到她丈夫身侧。”
柳鹤亭伸出铁拳,在自己膝盖之上,重重击了一拳,恨声道:“我若是那猎户,便是丧却性命,也要和那淫贼拼上一拼!”
陶纯纯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梅三思长叹道:“我若是那猎户,只怕当时就要过去在那淫贼的喉咙上咬两口,但--柳兄弟,你可知道当时那猎户是怎么做的?”
柳鹤亭摇了摇头,陶纯纯秋波一转,梅三思叹道:“他竟也将自己的妻子推开,而且怒骂道:‘叫你好生待客,你这般哭哭啼啼地干什么,还不赶快过去陪酒!’一面怒骂,一面还在他妻子面上,啪啪打了两掌……冷哼数声,愤然住口。”
柳鹤亭剑眉微轩,心中为之暗叹一声,对那猎户既是怜悯,却又不禁恼怒于他的无耻。
陶纯纯鼻中“嗤”地一声冷嘲,冷笑着道:“大丈夫生而不能保护妻子,真不如死了算了。”
柳鹤亭缓缓叹道:“我真不知道,为何有些人将生死之事,看得那般严恒”
梅三思目中一阵黯然,口中凄然低诵了两声:“蓉儿,蓉儿……”突地转口接道:“在当时那等情况之下,那猎户的妻子是又惊、又怒、又悲、又苦,就连本待立时下手的李胜军也不禁大为惊愕,那猎户反而若无其事地哈哈笑着解释自己迟归的原因,原来他是想在冰雪中寻捕几只耐寒的野兽,来为那恶客李胜军做新鲜的下酒之物!”
柳鹤亭长叹一声,缓缓道:“待客如此,那猎户倒可算个慷慨的男子,只是……只是……”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心中想说的话,而只是用一声半带怜悯半带轻蔑的叹息代替了结束。
只听陶纯纯、梅三思同时冷哼一声,梅三思道:“那李胜军若是稍有人性,见到这种情况,心里也该白知羞惭才对,哪知他生性本恶,在那山窟中的一段日子,更使他心理失了常态,他竟当着那猎户说出奸污那妇人的事,为的只是想激怒那猎户,再下手将之杀死!”
柳鹤亭手掌一阵紧握,陶纯纯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