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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慢慢走上前去。
飞蓬母亲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话,但是她想起当年心里多少有点内疚,于是望着儿子柔声道:“飞蓬,妈妈都是为了你。你那会儿年轻,一时犯糊涂,改了也就好了。以后的路还长得很,那些事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包袱……”
“嗯,我知道。”飞蓬走到母亲身边的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目光中流露出求恳的神色,低声问道,“您始终都不能接受,是吗?即使,我求您?让一步,行吗?”
母亲怔了怔,怒意陡然涌起,她一拍椅子扶手,指着儿子咬牙狠狠地道:“不能!飞蓬,你还是执迷不悟吗?如果这样,我情愿自己没你这个儿子!”
父亲眼看情况急转直下,冲突一触即发,心里焦急又拦不住,只轻推了一把飞蓬母亲,责怪道:“你说的那都是什么话?!”
飞蓬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似乎是在积攒力量似的,然后缓慢地转向父亲,抬起头来,眼里隐隐闪动泪光:“爸爸,您呢?”
父亲叹口气,高高的个子弯下来,扶住他肩膀柔声安慰说:“飞蓬……现在重楼已经走了,也许他都已经成家了呢,你也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总沉湎于过去……”
“不,”飞蓬慢慢摇头,眼神痛楚,“您不了解他,他不会,他不会……”假如我永远不知道真相,也许我会,可他只会抱着回忆和思念终老。他垂下头,脸埋进双手之间,眼泪一点点从指缝间渗出,晶莹地湿润了手掌。
母亲听了这话本已怒火中烧,又见他忽然流泪,急怒之下就想掴他一记耳光,一把抓起膝盖上的书,用力向他掷去,擦过他肩砸在地板上,她厉声喝道:“你还有没有一点出息?!就为了一个男人!……你……”她双唇哆嗦,说不下去,哽咽起来。
飞蓬,你如何了解为娘的心?你怎知道我看你这样有多心疼?可是我不是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只知道顺着你胡闹!你现在前途一片大好,我怎么能让你这么糟蹋!无论今天用什么办法,我非要把你拗过来不可!
她未及想完,就见儿子放下双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过父亲低声说:“爸爸,您坐。”然后他后退两步,苍白的脸上双眼流泪,然而薄唇紧抿,神情决绝。她不能置信地眼睁睁看着儿子慢慢地屈膝,向他们跪了下去。
“你……”她猛地站了起来,登时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又跌坐回椅中,仓皇中撞翻了身后窗台上的水仙花盆,花盆落在地板上响脆地摔成了几半,清水漫流,撒了一地的水仙花凌乱不堪。
父亲大吃一惊,忙离了座位蹲下身来扶:“飞蓬,你在干什么?”
飞蓬只是一言不发,恭恭敬敬地磕下头去,一个,两个,三个……泪水一颗颗砸在地板上,亮晶晶地反着光。
那一年,似乎也是如此,一地玲珑的碎瓷片,委在冰冷水里的凌乱水仙花,白的,青的,黄的,在光影里旋转起来,看得她头晕眼花。
她的希望终究还是破灭了。
她的努力不过是延缓那幻灭到来的时间而已。让那决裂的痛迟一点来,却因此痛得更加椎心刺骨。
母亲的心碎了一地,她没能挽救儿子,无论她付出什么努力,非但如此,她要失去他了!他恨她,他要离开她,他不惜背叛父母背叛生他养他的家,只为了一个理由——她不允许他爱一个男人!
她伤心欲绝地捂住脸,呜咽道:“别管他!”
父亲拉不动他,忍不住老泪纵横:“你这孩子,这是在干什么啊……飞蓬,你快起来……有话我们好好说……”
飞蓬看了看模糊泪光中双亲略显花白的头发和流泪的脸,心痛如绞。这都是我的罪,然而我还是要往那万劫不复的深渊里走。他磕完最后一个头,站起身,转身大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回自己房间穿上大衣,拎起回来后一直没有打开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外漆黑的夜空下,凛冽寒风卷着大片残雪呼啸而来。
第二十八章 下
这世界究竟有多大,飞蓬有时候很困惑。他曾经有一次开学术会在所住的酒店里遇上了自己毕业后就没再见过的小学同学,也曾经在车水马龙的繁华街头跟儿时邻居擦肩而过,然而当他寻找重楼的时候,他才理解了沧海一粟的含义。
在人海里找一个人原来是那么渺茫。
尤其是那个人斩断了跟飞蓬身边的世界一切可能的联系。就像是风筝挣开了丝线的牵绊,飘过岁月的天空最终不知所踪。
无数个电话,无数次重复的询问,无数次期待和失望。
飞蓬开始关注他的专业,他对那些专业报刊杂志已经熟悉到了让溪风都瞠目结舌的地步,在繁重的工作之余关注这些,不过是盼在那些纸页上说不定有一天能瞥见他朝思暮想的名字。他抱着微茫的希望不肯放弃,甚至去了他毕业的学校。
系里保存的同学录最后一次更新他留的电话是飞蓬隔了这许久也依旧熟悉的号码,他看到的时候心里柔软地一痛,明知道早已停机,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仿佛,这样就离他近了一步,虽然听到的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机械女声。
他在那所曾经留下重楼足迹的学校徘徊了一个下午,离开时在学校图书馆下的小书店里买了一套校园风景明信片。一个偶有闲暇的午后在办公室里打开来一张张翻看,想象着当初的少年在湛蓝天空下是怎样走过长满合欢树的林荫道,奔跑过人潮沸腾的运动场,满头桀骜不驯的红发在身后飞扬。清朗透明的日光里,幻想的影子渐渐稀薄消散,被阳光染成金色的空气中浮动着细小尘埃,他再次感受到梦醒后现实不动声色的残酷,然而空荡荡的心里又是悲伤又是温柔。
晚上回到住处,吃过饭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光阴流转,弹指间又是一年,北方的冬天来得早,电视里的天气预报已经在地图上划出了大范围的降雪区域,暖气无声地充盈在室内,温暖让人有些困倦。
看完了国内天气预报又接着看世界城市天气预报,画面上是五大板块铺陈开来的地域,看来不大,实则广阔无垠,广阔无垠到让人绝望。他就在这上面的某一处,我却看不到。
他狠狠地握起了拳。
电话忽然响了。他探身拿起话筒,是水碧,劈头就问:“下个月我们大学校庆你要回去的吧?”
他从沙发上坐起了身子,有些疑惑:“校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呀,现在心里……”水碧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我收到一封email,另外也在我们学校的主页上看到消息了。我觉得你该收到请柬才是,好歹你现在也功成名就,算是我们学院自夸的资本了。就是你这人太没良心,连母校的百年校庆都不知道。”她清脆地咯咯笑起来。
“我说你怎么这么多年也没学厚道点儿?”他无可奈何地皱了皱眉,动手去翻那堆下班时刚从楼下信箱抱回来的报纸杂志和信件,发现的确有一封来自母校的信,捏起来硬硬的,拆了个封口瞥一眼,确是一张大红的请柬。“好像真的有。”
“既然如此,”他笑着对电话线那段的水碧说:“你和溪风趁这机会回来一趟吧,一起回学校看看,我们也好久没聚了。”
“想我了?”水碧的声音含着调侃的笑意,“我也有这意思,说真的,我是太怀念了。也想带小东西们一起回去,让他们看看祖国,不过,他们哪儿懂我们的心情呢。”
怀念,是啊,飞蓬的胸口情不自禁微微酸痛起来,他的大学,那个城市,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停驻在那里,不能忘却也不想忘却的记忆,他们并肩看过日出日落,依偎在沙滩上听过涛声鸥鸣,水银一样的月光淌进海里,在水面跳跃着诗意的光点,夜露点滴沾上他们纠缠的长发。
重楼,你难道不想回来吗?
二十九、
出了机场,阔别多年的微带着大海腥咸气息的风,穿过棕榈树的枝叶哗啦啦吹来,飞蓬跟溪风水碧都颇为激动,感慨万千。三个孩子初到这陌生城市,跟在母亲身边短暂安静了一会儿,上了机场大巴就又投入了某玩具的争夺战,根本没人要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水碧脸面无光,大是扫兴,只好跟飞蓬和溪风一起回忆当年。
沿途街道扩宽两倍有余,当年充满南方韵味的窄窄的街道早荡然无存,只堪在记忆中寻觅,水碧辨认半天方认出都是些什么路,于是惆怅地叹路边我最爱的小吃店怎么都不见了呢。
溪风把目光从窗外移到妻子脸上,接口说:“都十年了,我们都有白头发了,你那什么小吃店怕是早就拆了几十次,影子都拆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