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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美国,又不是在中国。”飞蓬开导她,“节日气氛可以创造,比如动员孩子们一起包饺子?”
她叹了口气,开始滔滔不绝,“包了,可都是我跟溪风动手。难得我勤快一次,包了饺子小东西们又都不爱吃……切!他们知道什么春节冬节的,忘本忘得可快了,昨天去了迪斯尼乐园,看到米老鼠比看到我们还亲。”
飞蓬正待说话,忽然听她又抓狂地高声喊:“把猫放下来!不然我就把你们吊上去!”
高达200分贝的女高音,他没来得及捂耳朵,鼓膜差点穿孔,他苦笑说:“你这样喊,小心邻居打电话报警,说你有虐待儿童的企图。”
“虐待?哈,我觉得天天被虐待的是我!”水碧叹口气,忽然一副勘破世事的口吻,“还是咱们老祖宗说得好,孩子就是来讨债的。前世造的孽,报应不爽。”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些了?”飞蓬失笑,“你也会相信因果?”
“相信,突然有一天,我就开始相信了。”水碧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话,声音意外地低柔下去,“你,飞蓬,你不觉得你跟他前世没有什么牵绊吗?”
飞蓬心口突地一痛。
多少年没人在他面前提起重楼了,忙读书忙工作,一台手术站上十几个小时,作报告参加会议国内国外来来去去,他自欺欺人地以为他都忘记了。
水碧听话筒里他半晌不语,自悔失言,试探地唤道:“飞蓬?”飞蓬嗯了一声,她说,“我说错话了。”
只听飞蓬平静地道:“啊,你也知道?这么煽情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简直就像肉案上一屠夫在念婉约派的词。”
沉默是爆发的前奏。
“飞蓬——!!!”电话里传来的怒吼堪比大西洋的海啸。
挂电话前溪风又兴高采烈过来说了几句话,顺便把孩子们叫过来跟叔叔拜年,话筒里唧唧喳喳大呼小叫,“叔叔新年好!”“哪个叔叔?”“where is she?”“You stupid!it’s HE!Not SHE!”又说中文又说英文,乱得不可开交。 水碧凑上来恨恨地插嘴说:“知道厉害了吧?天天都这样!”那语气里却有种不自觉流露的幸福和满足。
“怎么这么吵?”话筒里的噪音连刚下楼来的母亲都听到了。
飞蓬挂上电话,伸展了一下固定着同一个姿势快僵直的身体,笑着对母亲解释说:“水碧和溪风的小接班人。”
他说了有些后悔,这些年他一直刻意回避着类似话题,每次母亲提个头他就搪塞过去,只是不想面对。先还担心母亲会借机说些什么,母亲却只淡淡应了声“哦”,低头去找茶叶,似是不甚在意。
晚饭桌上,母亲忽然叹道:“到底是老了还是怎么,我忽然就觉得这日子冷清起来了呢。”
飞蓬父亲抬头看她,奇道:“我倒没觉得。我猜你是最近无聊,多看了几本诗集才有这感叹,看来以后还是读专业书比较好。其实你闲下来也没几天……”
母亲不等他说完,就没好气道:“我又没跟你说!”她瞥了一眼儿子,却见儿子充耳不闻地埋头吃饭。
飞蓬父亲笑道:“哦!原来你不是说给我听。飞蓬,你妈在跟你说话。”
“嗯?”飞蓬如梦方醒,抬头看着父母。
母亲略感尴尬,父母关心儿女的婚姻大事本是人之常情,然而多年来她心里一直对儿子有诸多愧疚,虽然那件事,她至今也坚定地认为自己并没做错。
“飞蓬,那个跟你实习的女孩子,嗯,什么张,不对,陈小姐?还是什么……就是笑起来甜甜的,嘴角边有个酒窝那个……”
飞蓬猜到她要说什么,打断她道:“妈——你又来了,别管姓张姓王了,人家小姑娘早就嫁人了。”
母亲吃他一堵,默然半天,又小心翼翼地笑问:“那,那你同事朋友里有没有不错的女孩子?”
父亲忙向她瞅了一眼。
飞蓬虽然心有不耐,但不想破坏气氛,只得耐着性子敷衍几句,推说太累回了自己房间。
窗外的树上悬挂了红灯笼,红通通的光映进室内,他眷恋这颜色,于是没开灯,倒在床上呆呆地望着那红光出神,渐渐有了些朦胧睡意,却睡不沉,似梦似醒。
于那红光之中他依稀看到重楼,在那光影里对他骄傲地微笑,一如那年初见。眼睛略一瞬,却已见那熟悉的脸庞略显消瘦,红玉色双眸忧郁黯淡,他轻轻地问:“飞蓬,你忘了我吗?”
霎那间他心头酸楚难当,焦急道:“我没有我没有,重楼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他惊慌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发不出声音,于是他匆忙伸手想去拉住重楼,扑了个空,定神一看哪里有重楼在,自己却是从床上跌了下来。
他爬起来在地板上坐好,摸了把自己的脸,满脸是泪,黑暗中忽觉心情凄惶无助,那人杳无音信,也不知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他忽然很想喝酒。
开门出去,也不知什么时间,但见父母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有轻轻的说话声隐约传出来,大概在看电视。
他正想悄悄走过去,忽然听到一句:“……你逼他太厉害,只怕适得其反……”父亲的声音。
“我还不是为了他好?”母亲颇不高兴。
“……唉,为孩子,我这些年总在想,到底什么是为了孩子好。依我看,飞蓬还是没能忘了他……”
只听母亲怒道:“所以我才要赶快给他介绍女朋友,让他别再给我胡思乱想。”
父亲叹道:“唉,思想岂是管得住的。你当年说服重楼离开,虽然拆开了他们,可你看飞蓬到现在不愿意……”
说服重楼离开?这句话在飞蓬耳中轰轰作响。
所有埋藏在心里多年不能解开的疑团,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
第二十八章 上
原来如此。
原本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当年重楼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当日决不放弃的誓言还隐隐响在耳边,怀里还残留着拥抱的温度,他在耳边跟他保证说开会回来就慢慢说服父母,他们必定要坚持。然他那晚推开门只见走了一半主人的家,满室寂寞,悄然无声,冷月的光辉苍白地涂满了窗前地面。
他为这个困惑了多少年,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居然选择放弃,而且那么突然和决断。最初几年辗转无眠的夜里,共度的往事一幕幕反复掠过眼前,他思念着他,又是恨,又是疼。
我明白了。
发现真相飞蓬不知道是喜是悲,他的眼泪慢慢浮满了眼眶,抓紧了门把手浑身瑟瑟发抖。
他离开,因为母亲找过他,因为母亲说服他离开。
他不能拒绝一个母亲的求恳。他不能无视一个母亲虽然自私也是伟大的母爱。
重楼,这些年,你可好?
飞蓬定了半天神,抬手敲门。房间里的人似乎怔了怔,说话的声音静了下来。
“爸,妈,我可以进来吗?”
脚步声响,门开处是父亲,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温和地问道:“咦,飞蓬,你怎么还没休息?”一边侧身让他进来。
他没回答,一步跨进了门。
母亲雍容优雅地坐在窗下的宽大扶手椅内,一盆水仙花在她肩后露出一簇烂漫的金黄,室内静谧温馨,暖香浮动。她把手中本已没在看的书往膝上一合,神色间隐约有些慌乱,微微向前探身,奇怪地看着儿子问:“飞蓬,什么事?”
飞蓬还是没回答,他脸色苍白,微蹙的双眉却愈发的黑,他眼神冷淡让人想起倒映着天空的结冰湖面,眼望母亲直截了当地问:“妈妈,那年,你找过重楼?”
母亲本已猜到他可能听见了方才的对话,在他的目光下不由畏缩了一下,但她转念想到自己一片苦心都是为了儿子,顿时理直气壮:“不错。”
“你让他离开我?为了我的前途和我的名誉?”
母亲听他这咄咄逼人的问话,不由大怒:“你怎么说话的?你在审判你妈?”
飞蓬摇了摇头,平静而有礼地道歉:“对不起,妈妈。您还没有回答我——是这样吗?”
父亲听出这平静而不起波澜的语气下实则暗流汹涌,想让冲突暂缓一下,忙上前搂住他肩,向外轻轻推他道:“飞蓬,今天太晚了,你回去睡觉,明天我们来讨论这些事情。”
飞蓬固执地站着没动,目光依旧直视母亲,等待她回答。
母亲向后一靠,坐直了身子点头冷笑道:“你都知道了还问!原来你还知道你有前途有名誉!”
飞蓬沉默一会儿,异常冷静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
他这种表现,父母二人面面相觑。母亲疑惑地跟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父亲心里隐隐有不详预感,正想再哄儿子出去,飞蓬忽然道:“妈妈,谢谢你。” 说着慢慢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