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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办?
一生之中,她没有向任何事任何人低过头,事业,家庭,无一不是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她是心血管内科的专家,她是科室主任,她享受着高级知识分子津贴,她有智慧有勇气,绝不是庸庸碌碌的家庭主妇。命运始终被她所掌握。
这次,也一样。
那个午后,阳光暖暖,金色光芒在清澈透明的空气中穿行,草非常绿,天非常蓝。
天气没有给重楼任何警示或者预兆,可见言情剧中离别时的狂风暴雨闪电霹雳都是刻意营造氛围的人工产物。只除了上午溪风因为图没画好,被他痛斥一顿之后那句怨毒到歇斯底里的“诅咒”:“你就横吧,看你到了丈母娘跟前,是不是还这么横!我可真想看看啊重楼,哈~~哈~~哈~~”其实溪风不知道他们春节回家的事情,只是信口胡说。
“滚!别等我灭了你!“
因此当他走出写字楼,要去买午餐顺便散散步,却一眼看到刚下出租车的飞蓬妈妈,他双脚当场钉在原地,心想溪风也许的确有预言家的潜质也未可知。
也许有那么几秒钟的呆滞,他走上前去,局促得微微红了脸。
“伯……伯母。”
飞蓬妈妈淡淡一笑:“还真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午饭吃了吗?”笑容优雅,语气却透着说不出的冷淡和疏离。
重楼犯了难,他不知道该带飞蓬妈妈去什么地方吃饭,明知这顿饭绝对会把人吃得消化不良,但是又决不能不去。只是这附近都是写字楼,因此大部分以商务快餐为主,难道去吃快餐?略一踌躇,他想起和飞蓬去过这附近的一个环境雅致的中餐馆,去那里吧。
谁也没想认真吃这顿饭。重楼不太会客套的寒暄,飞蓬妈妈则懒得浪费时间来虚情假意。刚点了菜,飞蓬妈妈就直言不讳。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的。”
重楼点头。他没想到,可也不觉得惊奇。
“伯母,我……我不会离开飞蓬。”出于尊重,他加上了那个称呼,并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让它显得恳切而不是斩截。
飞蓬妈妈被这坚决的告白噎了一下。
不过不要紧,她有备而来。
她厌恶地皱了皱眉,低声冷笑道:“两个男人还真能在一起一辈子吗?这会儿你说得铁板钉钉,到时候你身边的人甚至整个社会都瞧不起你,你还能这么轻巧?”
她没看到自己所期望的表情波动,重楼一脸漠然中透出隐隐的骄傲和轻蔑,他摇头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那些冷淡的鄙视的古怪的眼神,他早已见识过了。单位里口口相传的流言蜚语只差印刷成册公开发行。他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单位同事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离奇的绯闻甚至上达天听,传到了院长副院长的耳中。立身严谨的老院长只当他做人太张狂所以招致别人的不满,旁敲侧击让他注意跟同事的关系,并对他的终身大事再次表示了关心。他既不忍欺骗院长又不能直言相告,只有默默点头。
院长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拍着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原来,这竟成了评判一个人好坏的标准。
回到办公室,溪风脸红脖子粗在跟同事吼:“……你们这些人,懂不懂得尊重别人隐私?人家的事情碍着你们什么了?”
同事悻悻然:“我们就是好奇呗,想知道重楼是不是真的……”
有人瞥见重楼进来,忙推了一把说话的人。
重楼冷冷地说:“谁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来问我!”
一屋子人顿时鸦雀无声,眼神却是重楼不能一一描述的复杂多样。
那也不过如此。
飞蓬妈妈发现自己低估了重楼的任性和执着。由此她更加坚信自己的决定英明正确,要不把儿子和这离经叛道的家伙分开,只怕飞蓬这辈子的前途就给断送了。
“你当然可以不在乎,可是飞蓬呢?他也能不在乎吗?”
重楼怔了怔。飞蓬在乎吗?他想起那天铃铛撞到他们俩在一起,出言侮辱。他半夜醒来,清楚地看到飞蓬在睡梦中眉心锁着深深的结。
她目光犀利,避无可避,仿佛把他的真实想法一览无余,声音缓慢却清晰地道:“飞蓬是我儿子,我不相信他会不在乎周围同事朋友的目光,不过这孩子凡事放在心里,向来如此。就算他被人看不起心里再苦,也绝对不会跟你说,他宁可自己承担一切。可是这样,你忍心吗?你……”
他不说,他心里苦,也不会跟我说。重楼茫然地想。为什么?
这时服务生过来上菜,打断了飞蓬妈妈的话,也暂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从坐下来到点菜,飞蓬妈妈脑海里盘旋的都是如何拆散他们俩的问题,丝毫没有留意重楼点的什么。这会儿低头一看,清淡雅致的几色江南风味小菜,尤其,她面前放了一盅热气腾腾鲜美飘香的蟹黄豆腐羹。重楼面前没有。这显然不是随便点的。
她一愣,向重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重楼尚在沉思,没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略怔了一下,才答道:“哦,我听飞蓬说的。”
“是吗?”飞蓬母亲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饶有兴味地问,“他怎么说?”
“他说伯母是江南人,喜欢吃这个,但在北方,很难买到新鲜的蟹黄。”沉重的气氛略有松动,重楼复述着飞蓬的话,嘴角也不禁浮上淡淡的微笑。
“你一直记着?”飞蓬母亲意外地觉得自己的眼角有点湿润。
重楼摇摇头:“不,刚才在菜单上看到才想起来。”
这答案异常坦白,倒出乎飞蓬母亲的意料。她凝视着重楼那张不输于飞蓬的年轻英俊的脸,忽然不忍心。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重楼,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通情达理。如果你们俩不是这样,如果……如果你是个姑娘家,或者飞蓬是,我要是干涉,那也算我专制,武断,可……这明明是不正常的感情,”重楼要待反驳,却又强自忍住了,咬了咬嘴唇,听她痛心疾首地继续说,“你们俩都是好孩子,可在这事儿上怎么这么糊涂!别想那么好,以为你们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就成了,你们又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就算我们接受——你的工作我不了解,不敢乱说,但是飞蓬在医院里工作,事业才刚起步,以后读书进修、晋升职称哪一步不是靠给领导的好印象,如果你们俩的事情一旦公开,你让他在单位怎么立足?!”
重楼望着她滚动着泪花的双眼,不能作答,心里一遍遍重复着她的质问:如果你们俩的事情一旦公开,你让他在单位怎么立足?
飞蓬妈妈拭了拭眼角的泪,过了一会儿又说:“……飞蓬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邪,任凭我怎么说,他就是不肯听。好像一门心思要葬送自己。所以,我才来找你。如果你为他好,就离开他吧,你们俩年轻,一时糊涂,以后有了女朋友,成了家,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我不是不答应,而是不能答应。出了这种事情,我和飞蓬爸爸的脸往哪儿搁?如果我坚持不同意,你坚持不肯放弃,那不是在为难飞蓬吗?你一定要让飞蓬众叛亲离,凄凄惶惶地过日子吗?”
重楼隐约觉得这话大有问题,却又想不出来驳正的理由。
他盯着面前的茶杯里腾上来的白色烟雾,在杯口袅绕,聚了,又散了。飞蓬妈妈絮絮叨叨响在耳边的话逐渐抽象成了一个单纯的恳求的声音。
如果你为了他好,就离开他吧。
以后成了家,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没有遇上你之前,飞蓬本来是可以这样平淡幸福地生活一辈子的。
是吗,飞蓬?
是的是的,他本来生活平静,一片坦途。可是现在,朋友的冷眼,亲人的指责,舆论的压力,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给过他什么?
沉默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重楼双手握得紧紧的,努力让自己适应这决定带来的打击,他终于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我,答应,离开他。”声音冷漠空洞,却在心底激起回音般绵延反复的疼痛,继而是疼痛带来的窒息和晕眩,透过似乎扭曲了的意识,他模糊地想那听起来沙哑得古怪的声音到底是谁发出来的,在说什么
二十五、
离开之前重楼不知道该带走什么,好让他在以后无边的孤寂里有所追忆和寄托。
从决定到收拾行装离开是很短很仓促的一段时间,然而回想起来却觉得漫长到可怕,像跋涉着一段望不到尽头的路,让人力不从心。那期间的记忆是拆了一地的七宝楼台,零碎不堪,回头去想唯见一幕幕情景犹如满地色彩奇异的碎片,互相之间既无联系亦漠不关心,前因后果颠倒错乱。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