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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实在太留恋,那纯净无垢的微笑,那满含依恋紧握住他手指的粉嫩小手。
若是逃走之后,流亡在外的他,又能如何呢?不如守着这份笑容……
时光流逝,那小手小脚如同嫩枝抽芽般伸展开来,成长为少女纤细修长的四肢。一晃神,他的公主已经是个绝代美人了,同时意味着,终有一天她将成为他国王子的爱妃……
可是……
目光挪移,行进的脚步却仍是遵循本能一样的,执着地追逐着那娇小玲珑的背影,乌鲁西透过一旁的窗户向外遥望。
以林格佛尔德守军的鲜血浸润的土地上,正排布着令列国都闻之色变的战车队,率领这支军队的黑太子傲立于一辆战车之上,就连米坦尼的德休拉达王也亲自到场,等待着他的儿子亲手为他奉上胜利的硕果。
“乌鲁西,你说,作为亡国的公主,若是落入敌军的手中,会有怎样的遭遇呢?”背对着乌鲁西,少女幽幽地说道,声音如同梦呓般轻柔。
“亡国”,这字眼深深地刺痛了他。
然而,此刻除了哀悼自己的灭国之痛,金发的侍从更多的是为他的公主感到深深的担忧。
“一般来说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被当做战利品一样,被纳为侧室。啊,我想想,会是被赏给黑太子呢,还是说直接被那个老头子皇帝纳入后宫?”轻飘飘的口吻,她就像是旁观者一样无情地叙说着自己可能的命运。
“哎呀,也很可能,我会被那些士兵轮番享用完,然后就直接一刀杀掉,或者卖到米坦尼的妓院吧……”
越是听着这一番言辞,那痛苦的回忆就越发鲜明。
乌鲁西不曾忘记,自己的姐姐被侵略的士兵摁倒在地的场面,她们惨遭蹂躏时所发出的惨嚎至今依然游荡于他的噩梦中。
那个时候的他,无能为力,但是,这一次……
“公主,我一定会保护你,我的生命正是为此而存在!”
这份誓言,已经在心中宣誓过无数次,早已不是幼时的敷衍之词,而是真真正正地化作了溶入血液的魔咒。
“乌鲁西……”轻唤着仆从的名字,公主转身而来,双手缓缓捧起那俊美的脸庞,任凭灿烂的金发垂落腕间。“当我尚在襁褓之中,你就以你的怀抱温暖我,自我们见面起,再没有过分离……”
“无论我去往何方,你都会追寻我所留下的足迹;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忠心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是吗?乌鲁西。”
“为您奉上这整个生命,是我的荣誉。”那对美丽的眼眸此时仅仅注视着他一人,这已经令他感到满足。
“这是对你忠诚的奖赏。”踮起脚尖,公主在他的唇角印下温柔的一吻。
旋即转身的少女,她的背影没有丝毫的留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徒劳的梦幻。
唇畔余香残留,乌鲁西沉默着继续依循公主的脚步,来到德尔加王所在的大殿入口之处,一声惊雷般的怒喝却打破了沉寂。
“可恶的米坦尼!居然搞偷袭……”斗大的拳头恶狠狠地砸在了桌上,宣泄着几乎要将德尔加王燃尽的雷霆之怒。
一夜之间,溃不成军。晨星闪烁之时,德尔加王已经不得不面对无法挽回的局面。
在第一公主的视线之中,老国王爬满褶皱的手,青筋暴突,在桌面上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痛楚还是因为越燃越旺的怒焰。
“姐姐!”稚嫩的童音传来,一个幼小的身子扑进了公主的怀中瑟瑟发抖,对于暴怒的父亲心生恐惧,年幼的王子在自己姐姐的怀抱中寻求安慰。
暂且将钟爱的甜枣放到一边,她轻拍着弟弟幼弱的脊背,认真扮演着好姐姐的角色。
在王子惊恐的呼声中回过神来,注意到一旁两姐弟的国王,他敛起怒容,竭力想要摆出一个慈祥的神态,却忍不住流下泪来。
“我的孩子……”老迈的身躯拥住最疼爱的儿女,他枯瘦的手摩挲着女儿的秀发。
最后一次了,老国王对自己叹道。
然而,他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感慨。
“王宫里有通往城外的密道,带着你的弟弟快点跑,至于路上需要的金钱我也都给你准备好了。快走吧,有多远逃多远……”痛苦地松开了拥抱的双手,德尔加王沉声嘱托道:“乌鲁西,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将皇族子嗣的未来托付给一个异国之人,这似乎是个荒唐的决定。
然而,对于德尔加王来说,选择乌鲁西并不仅仅因为对方高超的剑术,更因为通过多年来的观察,他已经确定,只要是关乎公主的事情,乌鲁西就绝对值得信赖。
至于这个男人真正的心思,已经没有追究的必要了……
“遵命,陛下。”
不用眼睁睁地看着她远嫁他方,就这样带着公主逃往远方,一起生活……
此时在心中跃动的这份感觉,是喜悦?还是说,应该为即将开始颠沛流离人生的公主感到难过?
不,这份忠心,不需要其他的杂念。乌鲁西对自己默默地说道。
“父王不和我们一起吗?”倚着姐姐柔软的身躯,小王子侧着半张脸,怯怯地问着。
“艾维斯,父王不能跟你们一起走,我是这个国家的王,就必须坚守到最后一刻!”热泪盈眶,老国王轻抚了一下幼子的脸颊,他发出沉重的概叹。“我们林格佛尔德所信奉的女神啊,伟大的冥府女王伊尔卡路拉,您真的抛弃您的子民了吗?”
“我们并非贪恋阳世的光阴,死亡也将带领我们重归您的怀抱,万物终究无法脱离您的统治,我们赞美您的威能……”再无回天之力的老国王,他也只能心系于神明的赐福,一脸虔诚地念诵着祷词。
“父王,无需如此。”扶起了跪地祷告的德尔加王,第一公主轻笑出声。“如果女神无法赐福于我们……那么,我就是拯救林格佛尔德,带来奇迹的女神!”
置身于众人的疑惑与质疑之中,被后世所传诵的公主也没有丝毫的动摇,现身于城区之中的她,纤长的手臂遥指天际,展现了传说中的第一个“神迹”————烈日当空之景顷刻间被颠覆,暗云翻滚,一轮血月遥挂长空。
紧接着,第二个“神迹”,所谓冥府的军团。
城门洞开,奔腾的战车呼啸而出,然而拉动这些战车的并非普通的马匹,而是眼瞳之中闪动诡谲红光,披覆黑铠,脚踏幽蓝火焰的梦魇战马。
而那战车的车轮之上更是包覆着同样的火焰,疾驰而来,迅如疾风、快似闪电,气势汹汹。
然而更令米坦尼一众兵士胆寒的是,驾驶着这些战车的并非有血有肉的活人,而是一具具森森白骨,这些骷髅的眼窝之中跳动着血红的光芒,他们挥舞剑戟,勇往直前,就像生前一样骁勇善战。
陡然间被扭转乾坤,陷入了溃散的局势,即便身处匪夷所思的险境,黑太子还是依靠着自己敏锐的观察力,于一片混乱之中,捕捉到了似是敌方主将的身影。
实在是不可思议,被一部分战车簇拥在中央之人,远远望去,竟然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
不过从那华贵的装饰来看,应该是王族的一员。
“愚蠢的凡人,胆敢侵犯我所庇佑的土地,以冥界女王伊尔卡路拉的名义,我对你们降下冥府的制裁!”
仿若天降的神灵之声,属于第一公主的美妙声音此时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感,久久地回荡于林格佛尔德整片国土的上空。
“神、是神明来制裁我们了!”
“伊尔卡路拉女神,请饶恕我们!”
“女神,请放过我们!”
接二连三的刺激消磨尽了士兵们的斗志,听着这神明般的巨大声音发出的回响,他们哀声四起连连求饶。
“住口!你们……”才刚刚开口呵斥,黑太子去突然觉得自己的腿部似乎被谁牢牢抓住,低头一望,他心下一片骇然。
被鲜血浇灌得极为湿润的泥土之中,伸出了许许多多的手骨,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双腿,令他寸步难移。更可怕的是,这些看上去脆弱的骨头,就算是用锋利的剑刃也劈砍不断,简直比金刚石还要坚硬。
就连他的父王,也是被这些白骨束缚得动弹不得。
似乎是局势已定,领兵之将、一国之君双双被擒,接下来就……
黑太子仍旧不甘地挣扎着,直到在战车的护送之下的公主来到了他的面前。
“放心吧,不过是制伏,以伊尔卡路拉女神的化身之名,我绝不会于此地斩杀米坦尼的君王与将领。”浮现于黑太子面前的绝美容颜,此时竟隐隐散发出某种神圣感。
“这个阳世需要力量的制衡,我并没有毁灭米坦尼的打算,反正无论善人罪犯、国王乞丐,你们死后唯一的归宿也是冥府之地,你们终将成为我的子民。”
“现在的话,你们终于明白,违逆神明是多么的愚蠢了?”
黑曜石权杖直指君王,黑发银瞳的女神化身倨傲地扬起下巴,睥睨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