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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赵构很久以前,曾经想过要迁回汴梁。
可惜完颜宗翰一把火把汴梁烧了个干净,黄河改道又令汴梁陷入了千年不遇的大水之中。所以,无论是赵构还是诸位相公,全都决定窝在燕京不走了,甚至还把整个中书门(文)、枢密院(武)、御史台(监)、大理寺(刑),都搬到了燕京城。
虽然没有明说迁都,但这番举动,已经迁都没有什么两样。
她入城时正是黄昏时分,赵构正在用膳。
当风尘仆仆形容憔悴黛粉不施,头上只插。了一枚白玉簪子便再无饰物的柔福帝姬赫然出现时,赵构先是一惊再是一吓,满腹呵斥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了。
帝姬倒是神色如常,甚至还颇有几分神采奕奕:“臣妹参见官家。”
赵构淡淡地“唔”了一声,并未起身,也没有再多说半个字。
帝姬又说:“臣妹想去探望父皇。”
赵构皱很久的眉,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准。”
在前往行宫的路上,赵瑗一直在想,赵佶与赵构究竟是如何闹翻的。
因为生来精通工笔翰墨的赵构,绝对会用“皇兄远在上京,儿臣不过暂摄帝位”的托辞,将赵佶驯得服服帖帖。如果他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压根也就当不成这个皇帝。
等见到赵佶的一瞬间,她立刻就明白了。
赵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从假死出逃到矫诏出兵再到私自放足;紧接着他喝了一口茶水,又是一顿臭骂,从分兵合击燕京直到贸然闯入上京再到把他塞进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最后他狠狠灌了一杯茶水,继续臭骂,这回从汴梁二度遭劫骂到黄河改道,最后是她留在儒州整整三个月不曾朝拜,真是太过目无尊长。
赵瑗目瞪口呆。
她小心翼翼地说了两个字:“父皇……”
“再有你大哥与九哥!”这位太上皇再次骂开了。从赵桓到赵构再到一路随身伺候的太监,甚至一路护送他前往汴梁又被白身拔擢的岳飞,甚至包括逝世已久的宗泽……她瞅着赵佶花白的须发,沉默不语,静静地听他骂完了一整天。
最后,她拉过贴身侍奉赵佶的宦官,询问道:“太上皇一贯如此么?”
“太上皇一贯只打雷不下雨。”
……明白了。
赵佶的权力早被架空,就算当日赵瑗假冒了他的名、就算赵构大胆谋夺了帝位,他也只能干瞪眼骂骂而已。他彻底变成了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做不了,每天从早上到晚上将所有人所有事念叨一遍,然后睡觉,第二天继续念叨。
她静静地立了片刻,命人取过熟墨宣纸,开始临摹字帖碑文。
有前朝的,有后代的,有颜真卿柳公权也有嶙峋的瘦金体……赵佶不骂了,一动不动地站在案几前,看着赵瑗临完了一篇碑文,又听见她说道:“父皇精于翰墨,工于书法,不妨顺着自己心意,每日研习书法,一舒胸中抑郁之气……”
赵佶嗤笑一声:“你当朕是被贬谪岭南的文官么?”
赵瑗低垂着头:“柔福不敢。”
赵佶又嗤笑一声:“这普天之下,还有柔福帝姬不敢做的事情么?”
赵瑗哑然。
“听说你要在朔州跑马。”赵佶不知何时已经遣退了宦官,出神地望着烛火,“有时候朕甚至在想,为何你不是皇子,而是帝姬。”
“父皇……”
“别说要在朔州跑马的是种家,不是你。”赵佶似乎在对她说话,又似乎在喃喃自语,“种家唯一留下的骨血,爱你爱得死心塌地至死不渝,甚至胆敢顶撞于朕。嘿,燕云!”他喃喃地念了几声燕云,眼中渐渐透出几分奇异的神采来:“朕赐予你,燕云专擅之权。”
“父皇?”赵瑗吓了一跳。
“如今朕说的话,已经不大有人愿意去听了。”赵佶有些苦恼,“至于你,你聪明得很也大胆得很,如何利用这道旨意,你比朕更清楚。但柔福——”他盯着她的眼睛,厉声说道,“你当着朕的面,当着太。祖太宗的面立誓,倾尽一生之力,也要让赵氏江山万世绵延,让朕在临死前,能够瞧见河清海晏四海归服,能够有脸去见太。祖太宗!”
“……儿臣立誓。”
赵瑗侧退了一步,面对着赵佶身后的太。祖太宗画像,一字一字地重复着。
“倾尽毕生之力,让宋室江山万世绵延,皇兄王天下,八方称臣四海归心,一雪靖康之耻。”
赵佶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她说的是,“宋室江山”。
“……儿臣立誓,永佐子侄,永不为帝,永不称王,永远驻守燕云大。地之上!”
这番话被一个帝姬说出口,总觉得有些奇怪。
但赵佶却哈哈大笑起来,如同胸中积郁的闷气被一扫而空。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挥笔写下了“赐予柔福帝姬燕云专擅之权”圣旨,顺带还卷了几卷加盖太上皇印玺的空白圣旨,一并塞给了赵瑗:“去做便是。”
☆、第63章 初遇秦桧
从赵佶处出来之后,赵瑗心情松快了许多。虽然被赵佶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整天,虽然赵佶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帝王心术”四字,虽然她很有可能;被赵佶当成了棋盘上的某颗棋子……
但至少;在这一刻,手中的圣旨是真实存在的。
燕云专擅之权;已经足够她去做许多事情了。
她没有片刻耽搁;立刻便寻了一间静室;在一道空白圣旨写下了“朔州蓄马练兵”六字。
忽然之间,她愣了一下。
圣旨上只有太上皇的印鉴,并没有中书门的签文,也没有枢密院的落款……
一旦这封旨意发出去,立刻就会被御史台拦下;弹劾至死!
赵瑗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如果她是真正的、被教养在深宫之中、不曾接触过中书门也不曾接触过枢密院的柔福帝姬;那么发出圣旨的第二天,她立刻就会身首异处;而且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至于最开始那封既没有中书门签文,也没有枢密院落款的“赵佶血书”?
别傻了,那是“太上皇逃亡途中匆忙写就”的血书,有落款有签文才是怪事!
果然姓赵的都不简单……
给了她燕云专擅之权,也在她身边埋下了数枚定时炸。弹!
赵瑗仔仔细细地想了片刻,还是落笔拟完了整道旨意。然后,她带着圣旨跨。上战马,去西军驻地挑选了一位熟悉的校尉,命他将圣旨连夜送到儒州,交给李纲落款签文。
李纲是官家钦点的枢密院使,只要他点头,整个枢密院就说不出半个不字。
至于燕京城中那个庞大且臃肿、充斥着无数文官的枢密院?
只当它不存在便是。
做完这一切之后,赵瑗才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牵了战马慢慢往回走,没走两步,便被一位年长的宫娥拦了下来,说是贵妃想要见她。
贵妃王氏,柔福的生母,自从赵佶被送来“养病”之后,便一同跟到了这处行宫里。
赵瑗没奈何,只得任由宫娥牵走了马,又领着她前往王贵妃暂居的宫中。她一路穿过层层舞榭歌台,远远便望见王贵妃站在宫门前,踮着脚尖眼巴巴地望着,哪里还有平素矜贵清高的样子。赵瑗出现在她视线里的一刹那,她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着过来,抱着赵瑗,低低呜咽出声。
赵瑗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比王贵妃高出了小半个头。
“你一去半年,一点音讯也无,是要教母妃急死么。”王贵妃半是埋怨半是恼怒。
“母妃……”
“这回再不许胡作非为了。”王贵妃隐隐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
“母妃……”
“现如今母妃身边只剩下你一个了,若是你再出什么差错……”王贵妃话说到一半,又嘤嘤哭泣起来。
赵瑗深深吸了一口气,以极快的语速说道:“母妃且听柔福把话说完!柔福此番返回燕京,便是要向母妃辞行的。如今诸位兄长尚在上京,饱受折辱,柔福怎可弃他们于不顾?”
王贵妃愣住了。
“难道母妃要让柔福……”
“别说了。”
王贵妃有些恍神,喃喃自语道,“别说了。”
“你的三哥在上京西南最角落的一处小巷子里,被数十位金兵看守着;与他一同被关押的,还有你的诸位表兄;诸位后妃除了被关押在浣衣局之外,还被赐入了金国诸王的营寨之中。还有……”
她如同着了魔一般,细细地向赵瑗说着,上京中有多少人被关押,又有多少人已经死去。赵瑗初时愣怔,随即便一一硬记了下来。这些消息都太重要了,一个也不能错漏。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