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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瑗摇摇头:“我并未想些什么,公子多虑了。”
种沂一愣。
“……还有,我说过,我已不再是帝姬了。”她望着杀声震天的金营,有些出神。
种沂低低问道:“若是……若是终有一日,我大宋得以迎还二帝、重振山河……”
“那我自然会高坐在汴梁水榭之上,看鲜衣怒马少年郎,满楼红袖招。”赵瑗说着,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还早着呢。要逐金辽于漠北,要收回燕云十六州,要吞掉西夏的狼子野心,还有三年之后……”三年之后,金国就会在关陕一代扶持伪齐刘豫,和临安分庭抗礼。
——我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
——我会做那只搅起大西洋风暴的蝴蝶,也必须是那只蝴蝶!
赵瑗偏头,望了种沂一眼:“我们该进去了。”
种沂“嗯”了一声。
————
人海战术,偶尔还是有点优势的。
自从赵构狠心在黄河南岸斩了李邦彦,西军厢军浩浩荡荡地横渡黄河,宗泽亲自挂帅,人人都卯足了一股劲要砍死铁浮图。正常法子用不了,就用火烧、用水淹、用流沙陷。尤其是最后的流沙,种沂玩得出神入化,直把折损过后的金兵又折损了个七七八八。
事实证明,近墨者黑还是很有科学依据的。
在赵瑗这只鬼点子层出不穷、阴谋诡计耍不离手的风暴蝴蝶熏陶下,原本只会安分打仗的种家公子终于悟了。光明磊落风流倜傥那是文人干的事,战场上刀枪不长眼,谁赢了谁是老大。
所以,当两路宋军终于在残破的金营里合围时,最先摆上台面的就是:完颜宗弼要来了,我们是请君入瓮还是一击必杀?
请君入瓮,瓮是现成的。
一击必杀,杀手也是现成的。
留在金营的宋军们大多憋了一口气,要将宋人不共戴天的死敌、金国四皇子兀术绞死在黄河北岸,连吴玠和种沂也举双手赞成。那位成名已久的老将宗泽只留下了一句话:此子,必杀。
最终还是种沂多问了赵瑗一句:“帝姬觉得此时杀他,合适么?”
赵瑗答道:“金国接连两位皇子暴毙,自然能够折损金人士气。可这样一来,金国的皇位,必定会落在王弟吴乞买身上,不会再有半点存疑。”
种沂沉默了一下。
赵瑗有些出神:“我只是在想,大宋究竟是应该一鼓作气,还是暂且休养生息?”
“大宋此时最应该做的,是迎还二帝。”沉默已久的吴玠忽然接口。
赵瑗苦笑:“至少半年之内,迎还二帝纯属天方夜谭。”
“那么就杀吧……”吴玠望着北方,眼神晦暗莫名。
“可……”
赵瑗“可”了半天,却没“可”出个所以然来。
在她看来,若是做个套子让宗弼来钻,也足够金国贵族忙活一阵子的了。
☆、第11章 下套(二)
赵瑗不带兵。
更要命的是,她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婢,说出口的话没有丝毫分量。
所以方才那些话,赵瑗也只当自己从未说过。
而吴玠和种沂会如何去做,她也根本无从干涉。
当下的情形是,若宗弼迟一些死,那么金国或许会乱上一阵子;若是宗弼立刻就死,那么势必会迎来金兵的疯狂反扑。
可是,愤怒到了极点的宋军,那里还能容得下宗弼多活一天半日?
夜已经深了,却没有多少人能够安然入睡。
尽管吴玠带的人已经勉强能够假扮金兵,可宋俘呢?金国那些熟悉的面孔呢?别说宗弼是个权贵倾轧中出生的皇子,就算是个普通人,也能够轻易挑出十个八个破绽来。
赵瑗抱着膝,坐在沾满夜露的草地上,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发愣。半人多高的茅草将她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也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旁人的视线。
沙沙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紧接着便是甲叶交撞的喀喀声:“帝姬。”
“我早已说过……”
“帝姬。”身后那人依旧坚持,持着长剑半跪在半步开外的地方,眼神晦暗莫名,“帝姬方才欲言又止。”
赵瑗轻轻摇头,笑了一下:“只需照着你们想要的去做就是了。”
“若是依帝姬之意呢?”
“我说过……”
“我想听听您的意思。”那人的声音极为醇和,在夜风中远远透了开去,分外动听。
赵瑗叹了口气,还是将自己先前的一些思虑和盘托出。包括宗弼进入“假金营”后的猜测,包括骤然消失的宋俘,还有残留一地的猩红……“若宗弼是个聪明人,那么我们很难瞒过他;若他是个蠢人,那么也没必要做这么一场戏。”
种沂微微愣了一下,良久之后,方才问道:“那依帝姬的意思呢?”
“囚起来。”
“囚?”种沂愣住了。
赵瑗缓缓点头:“骗不过宗弼亲眼所见,总能骗过旁人的‘亲耳听闻’。”
他没听懂。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赵瑗的印象又深刻了几分。
——身为帝姬,她自幼生长于皇权倾轧之中。
——所以,她对宗弼的揣测和论定,或许会比我,比我们,都要精准。
种沂低低说了声“好”,执起配剑,起身离去。走了没两步,他忽然停下来,转身看着赵瑗,目光灼灼:“在帝姬看来……在您看来,面上刺金,是一件无法容忍的丑。事么?”
赵瑗一愣,缓缓扭头。
月光下少年身形挺拔长眉入鬓,面上却有一个淡淡的青色痕迹,如同洪荒狰狞的兽,平添了几分凛冽的气息。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宋朝重文轻武,一旦入营,必须在脸上刺字。
即便是昔年鼎鼎有名的北宋战神狄青,也依旧免不了这场“刺配”的命运。
“这些文字么……”
赵瑗浅浅笑开,明眸之中光华流转。
“你不觉得很像青铜器上的铭文,凛冽、且肃杀?”
种沂一愣。
赵瑗一字一字地说道:“利剑出鞘,厮战于野,如铿铿龙吟。”
“龙吟大泽。”种沂低声重复着,眼中渐渐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神采,“祖父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官家泽被天下,复燕云、平西夏、逐金辽……帝姬以为,我当得上那柄利剑么?”
“非卿莫属。”
种沂忽然笑了,朝赵瑗行了个硬气且挺拔的礼,转身离去。
赵瑗继续抱着膝头发呆,思考着若是他们当真这么做了……后头的事情,一定有趣得很。
只是每每想起宋朝那条特别操。蛋的规定,总是会替他们觉得不值。
强虏、天下、黄河……
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总在她的脑子里盘桓着,久久挥之不去。她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想着,竟然渐渐睡了过去。
醒来时,营帐鸣金。
一乘轻骑朝这边飞奔而来,铠甲在霞光中泛起粼粼冷光。
宗弼来了。
然后,他被囚。禁了。
赵瑗先是惊讶宗弼来得如此之快,随后又觉得不过是理所当然。
她比照着一国帝姬的服舆,略加梳洗打扮之后,由十八名黑衣黑甲的种家子弟领着,来到了宗弼面前。
四目相对。
赵瑗忽然笑了。
她先是浅笑再是大笑最后笑得前仰后合丝毫不顾仪态,最后走上前去,弯下腰,用字正腔圆的女真话问宗弼:“想不想知道,你的结局会是什么?”
宗弼没有说话,目光却是冷的。
赵瑗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想,‘唔,今天着实是我大意了,只带了很少的几个人来,陷入了宋人的计策里。没想到宋人竟然能抢先一步,更没想到宋人竟然偷偷渡过了黄河!不出三天,这些消息就会传到上京去,到时候……这处破烂到了极点的营帐,能拦下我么?’”
宗弼脸色微微一变,却又瞬间恢复如常。
这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明显被赵瑗捕捉到了。赵瑗轻轻嗤笑一声,继续问道:“你猜猜,为什么头一个来见你的人,是我?”
“哼。”宗弼又微微冷笑了一下。
“你不说。”赵瑗用了肯定的句式,“那么我再来猜一猜。‘宋人狡诈,妄图以女子之身来羞辱我,想我堂堂大金勇士、勇猛善战的第四皇子,怎么能被一个女人,甚至像女人一样孱弱的宋人激怒?哈,来得好,今夜你就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一回,宗弼脸色彻底变了。
“最末一句是我临时加上去的。”赵瑗浑然不在意地耸耸肩,“看来我猜对了大半。四皇子,我们宋人有个游戏,唤作‘棋’。每走一步,都要预先揣测到三四步之后,无论